第二章 昔年昔日(二)(1 / 2)
原来邹成子与天机真人的七师弟玉衡真人,本是同乡。家住山东境内西南道上一个叫落岭的小镇。玉衡真人未入山修道时,本名薛恩怀,年长邹成子十岁。二人均是孤儿,住在小镇东南边的一间茅屋里,吃百家饭长大,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亲。长兄为父,平日里洗衣做饭,均是玉衡子操持。他是他的父亲、母亲,也是他的大哥。
他叫他:“恩怀哥。”
这一年,邹成子六岁,正在家中看书,薛恩怀牵着一头毛驴走进院来,说道:“成子,以后就用它耕地,再也不用求别人。”邹成子跑到毛驴旁边,有手拍毛驴的脖子,毛驴立马“欧——啊——欧啊——欧啊——”叫了两声。但见那毛驴头大耳长,灰褐色的毛发也不甚有光泽,胸部稍窄,四肢瘦弱,是个老毛驴了!
邹成子道:“恩怀哥,不是都用牛耕地吗,怎么驴也能耕地”。薛恩怀说道:“这你就不懂了,俗话说,一头毛驴半个家,要凭毛驴务庄稼。”又道:“花了我六吊钱呢”
于是到了农耕时节,薛恩怀便将驴套上犁轭和绳套,到地里去耕地,别看驴年纪大了,干起活来,却丝毫不含糊,一头健壮的老牛耕两分地的时候,这驴却能耕三分。薛恩怀心中暗喜:这毛驴买值了。
这一日薛恩怀正驾着驴把势在山上耕地,这驴已犁了一下午了,却丝毫不停歇,仿佛不知道累一般,薛恩怀毕竟还是个孩子,说道:“好驴,好驴,知道你勤快,慢点吧,慢点吧,把我累死了,就没人给你割草吃了。”
那驴“嗷嗷”叫了两声,突然口吐人言,说道:“快点吧,快点吧,快到头喽~~”,接着又“嗷嗷”叫了几声,叫声洪亮,充满喜悦之情。薛恩怀吓了一跳,哎呦一声,跌倒在地,嗫嚅道:“驴都会说话了,大白天的闹妖精不成”,过了一会,心神莆定,喃喃说道:“可能是我扶了一下午的犁,太累了,听错了,驴怎么能说话呢”
便在此时,那驴里薛恩怀已有丈余远,但见它抖擞身子,挣脱掉身在的犁套,往山上跑去。薛恩怀便在后边追,但那驴跑的飞快,不一会便没了踪影。薛恩怀在山上找了半个时辰也没有找到,眼看天就要黑了。可毛驴还是要找呀,花了六吊钱呢,于是返回家中叫上邹成子,二人在山道上、密林里、弯弯曲曲的河沟里寻了半夜。
“后来那驴找到了吗?”钟三郎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插嘴道。
邹成子憋了墙角的天机真人一眼,接着说道:“没有,起初我还以为是恩怀哥骗我,驴怎么能说话呢,或是恩怀哥把驴丢了卖了,编些谎话罢了——不,恩怀哥一生都从未骗过我”。他说道后来时,声音已有些颤抖。
天机真人也是第一次听他讲这件旧事,知道他们兄弟情深,如同莫逆,可自己和七师弟又何尝不是呢,想到玉衡子英年早逝,心中也是一阵悲痛。
邹成子站在门口,缓缓说道:“后来恩怀哥做了龙涎门上任掌教灵云大师的最后一个徒弟,不仅学了一身本领,也受了龙涎门的接济,生活也变的富庶起来。”
又道:“龙涎门对我有恩,可恩怀哥也因龙涎门而死,此行,我已在龙涎山上与贵派掌教击掌绝交,此生再也不踏入龙涎门半步!”他站在门口,像是一尊雕像,又像是读着一本宣言。说着双目怒视天机真人,二人眼神相交,天机真人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哀叹,说到:“何必至此!”
钟三郎听他二人对话,已大致明白前因后果,见二人情绪都有些激动,屋内氛围不甚融洽,便对邹成子说道:“邹大哥,你言令兄从未骗你,不知那毛驴说话之事还有后续吗?”
邹成子不禁一笑,说道:“多年以后,我听恩怀哥说,那毛驴是山上的猛虎所变,伤人太多,被山神罚做一头毛驴,啥时候犁完一千亩地,啥时候才能变回来”。
钟三郎道:“鬼神之事,原先我是不大信的,但今天我却险些被水鬼所害。”接着便想把白天差点淹死在水潭里的事讲给邹成子听。但此刻已是亥牌时分,夜已深了,邹成子和天机真人靠着两边墙壁,相对而坐,闭上眼睛,就要休息。钟三郎也倚着蒲团躺在杂草上,慢慢进入了梦乡。连两只老母鸡也不在叫了,不知何时,香案上的半截蜡烛也燃烧殆尽,破庙里一片漆黑。
“轰隆隆”一声闷雷,三人从睡梦中惊醒,天机真人起身走到门口,只见有一大片乌云飘在莱子庙正上方,已快到子时,刚才只是一声干雷,雨已经停了。
便在此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
钟三郎朗声道:“门没锁,进来吧。”
却无人搭话,敲门声却兀自不停,“咚咚咚……咚咚咚……”,声声钻入耳膜,黑暗中不禁让人心里发毛。
天机真人走到院门口,钟三郎跟在身后。门扉开处,门外站定一个女子,穿一身棕褐色的衫子,身材婀娜,容貌秀丽,皮肤极白,怀里抱着个婴儿,是个年轻的妇人。
那少妇幽幽的说道:“大师,我可以进去吗,”声音极是妩媚。天机真人还未回话,一旁的钟三郎说道:“夫人请进,请进,我们也都是过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