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篇：带着跳动去上班（1 / 2）
“带着跳动去上班，轻松每一天！”
这是一句广告语。不过其中的“跳动”一词可是实实在在的科技，而非你想象的那样——有一伙人站在原地，共同向上跳跃，仿佛一群傻子在不断探索自己跳高的极限——这种照片深受成功学人士的喜爱。
我办理了几笔贷款，终于买下了这扇“跳动门”。
尊敬的梁先生，愿您在使用过程中感受到无限的愉悦！请您务必注意每月进行一次维修，这是您所获得的两次免费维修优惠券，请妥善保管。“
安装人员将一把金属材质的门把手安装在我家大门上，接着根据我的需求，为我输入了几个目的地的坐标，包括我的工作单位、我常去的菜市场、儿子的特殊学校以及前妻的住所附近（方便母子探望。只要我遵循说明书中的指引，像往常一样打开门，即可直接抵达目的地。
我的老母亲正陪着我儿子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着纪录片《与跳动星人的一次伟大接触》，225年5月，南极洲发现了正在将自己冬眠着的跳动星人，他们的宇宙飞船因为缺乏一种燃料，所以集体进入了休眠状态，而当时一家民营的国际能源公司及时出现，并解救了他们。该事件的爆炸程度堪比同时引爆十颗大伊万氢弹。
然而，当跳动星人离开地球后，对于普通人而言，一切都回归到了正常状态，人们曾一度将与跳动星人的故事视为国际能源公司的一种新的营销手段。
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民众只有通过手机、电脑屏幕亦或是电视等媒介，才能接触到与跳动星人有关的消息。接着，一些科幻爱好者在网上展开了诸如关于“黑暗森林”的大讨论；当然，更有一群人会举着牌子仰望苍穹，祈求外星智慧拯救他的失业、单身、甚至摆脱……诸如出柜等烦恼。
但，仅仅也只是如此了。
“太他妈的虚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此提出质疑，对接触外星人这件事儿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你未曾目睹科技的迸发，也未曾目睹任何与外星人有关的实实在在之物，甚至未曾邀请他们参加综艺节目——抱歉，我这种自以为是、见识浅薄的屁民，也只能思考到这个层面。我觉得，人类的大脑是可以通过“音乐”来调节情绪、放松心情的。或许在他们的星球上，也存在着一种被称为“音乐”的艺术形式，但是否会像《火星人玩转地球》中那样，他们抬着扩音器，一路高歌猛进，让人类的脑袋像气球一样炸裂开来呢？
总之，一切的一切，只是你眼前的屏幕中那些无聊的新闻报道，这些甚至还不如营销号东拼西凑的内容来得精彩。
直到……
跳动门上市了，226年1月，国际能源公司突袭般地发布了一项发明——跳动门！看啊，昨天喝酒喝多了，早上睡晚了，重要的会议要迟到啦！输入坐标，打开门，乖乖！你看，老板就坐在你面前！
不久，这款革命性的产品就进入了民用市场，跳动星人真的回馈了国际能源公司不得了的技术，但似乎由于某些原因，它只能很“局限的”地使用（但这和我们平民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
“公司所有的员工，都必须买一扇跳动门！”
这是公司最近下发的文件——未来没有跳动门的员工，将被企业逐渐淘汰。
现在，人事部招人已经不用考虑任何因为地域限制产生的人才紧缺问题，你上班过来需要多久？这样的提问只会贻笑大方。
如果你的简历上写着“我家没有安装跳动门”，那么，废纸篓里就会多一张你的简历。因为你压根没有考虑到你会极大地浪费“家-公司”这个路程上的时间！
一个不能有效地运用时间的个体最终将会被社会所淘汰。
“我们现在需要大大地提高工作效率！”这是公司在某一次会议上的议题。有人提出，有了跳动门就可以居家办公，但公司很快否决了这个提议，认为大部分员工的自律性比较差。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就拿我来说，我的儿子1岁了，他是唐氏综合症的患者，现在我和我的母亲住在一起，两人共同照顾儿子。如果居家办公，我工作的注意力必然会被家庭琐事给分散。
至于我老婆，早些年生下孩子就离婚了。
不过公司最近又有新的规定：“所有员工，从早上9点到公司，更改为早上7点3分到公司，下午18点下班更改为21点下班。”这是违反劳动法啊？不不不，只是把你们节约下来的时间放在了办公室里，从而让你们进行休息——当然，你们愿望在这个时间点工作，这全凭自愿。
现在，我们客户部的总监，总喜欢趁这段多出来的时间动员部门职工锻炼身体。我们会举办一场“热身运动”，对着本月的业绩指标发疯似地喊着“我能行，我一定行！”来防止抑郁症的发生。最后大家再一起“跳”一下，就是我开头说的，一群人向上一跳，嘴里念：“我想升职！我可以再跳得更高！”，这样，你的心肺功能就可以得到提高。
虽然说，我们运用时间更有效率了，但慢条斯理也变成了奢侈品。
“儿子，之前让你帮忙新买的菜刀你买了吗？”我妈问我。
“买好了，哎呀，忘在公司了，明天肯定给你带回来！“
“现在不能开跳动门去拿吗？”我妈嘀咕道。
“不行啊！这个月开门次数要超标了，上个月就因为超标，把免费保养券都用完了。”我无奈地摇摇头，“公司在bj啊，我们在上海呢~老妈。”
想想就很无奈，每日免费开门限制是两次，上个月为什么超标呢，一次是我妈脚骨折，我一心急，直接开去了去医院（跳动门有紧急就医服务，不过收费昂贵；一次是我忘了调整跳动把手上的坐标器，出门倒垃圾的时候直接去了公司……
超用的话，收费是1万元一次！
不过，跳动门的售后服人员说，我的两张保养优惠券，每一张可以抵用一次超额使用。
“那我后续保养岂不是要收钱？”
“没关系的，梁先生，您每一个季度有一次免费的保养，但您记得，一旦门出现报警，您要及时联系公司帮您维修保养！”
保养一次是五千元……但据说很快就要涨价了，保养费会涨价到八千元，不过我可以建立一个会员账户，充值十万元，我仍然可以按照五千元/次的价格进行保养，直到扣光会员卡里的钱。
所以我又刷爆了我的信用卡。
一年我还需要八个月的保养支出，恰好购买跳动门的贷款的电子账单也准时发在我手机上了。
虽然一时间感到了些压力，但今天难得的休息天，我选择倒杯咖啡坐在了老母亲身边，想和家人谈谈心。此时，傻儿子趴在客厅的地板上拿着一个塑料盆转着玩。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让我的老母亲大为惊讶。
各位观众注意，近期有某团伙，通过破译跳动门的坐标保密系统，潜入居民家中进行非法犯罪……
我的母亲担忧地问我，我们是否会被那些“跳动门小偷”进入？
“别担心，老妈。”我笑着说，“我刚给门做了系统升级，安装了最新版的防火墙……”
“那得花不少钱吧。”我母亲问。
“没……有，免费的。”此时我心里有点后悔，早知道当时安装跳动门的时候就应该多办一张白金会员。这次防火墙升级让我又白白掏了两万块钱。而我只是看到有一名工作人员上门，然后对着门把手“哔哔”两下，就告诉我“尊敬的客户，您的门已经更安全了。”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偷懒……
心里想想觉得有些不值，甚至觉得那些穿越犯罪者，是不是资本家故意编造的假新闻用来让大家升级防火墙的？
算了，这不是我操心的事儿。我喝了口咖啡，看着儿子依旧在地上玩着那个破脸盆，感觉儿子不知不觉长大了不少，胳膊也粗壮了许多，虽然他的智商将永远停留在五六岁（可能某些地方还不如五六岁的孩子。
“今年我6岁了，以后我老了带不动了，怎么办呀……”我母亲叹了口气说。
“这不还有我么。”我又喝了口咖啡说。
我母亲看了看我，说：“你，连衣服都不怎么会洗……”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说到。
“你还是换个工作吧，这门开不起啊……别在刷信用卡了。我们赚得少点没关系，大不了搬到外地去住……”
“好了！”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母亲的话：“儿子是儿子的事，我是我的事，我不想像老爸那样一辈子一事无成，我好不容易去了bj总部上班，现在收入也不错！”
我母亲不再说话，她转过头，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着电视台，最后停在了她最喜欢的电视购物上。我意识到她有些不开心，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提已经过世的父亲，至少难得的亲人聊天时间，没必要搞得剑拔弩张……
此时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我转移了话题。
我看到电视购物里正好在播放双立人牌的厨房刀具用品的广告。便打趣地问儿子：“喂，儿子，如果家里来了坏人，比方拿着刀要抢我们家钱，你怎么办啊？”
电视购物里，主持人正在用菜刀劈砍西瓜，一刀就让血红的汁水淌满了桌面。
我看见儿子正在用他并不怎么聪明的大脑努力解析我提的问题，他的眼睛正在上下左右打转，异于常人的眼距让他转动眼珠的姿势显得诡异——他看了看我母亲，又看了看电视的方向，非常认真地说：“我、我要先……保护我奶奶！”
“我晓得啦，那你怎么保护奶奶？”我又问。
儿子从客厅的一个装满玩具的箩筐里拿出把玩具宝刀，说：“我！我！”他突然语塞，就像台老旧的电脑出现了卡顿。不过，他手上拼命挥舞起了那把玩具刀，看上去竟然有那么几分可靠。
我和母亲都被他滑稽的动作逗笑了。“你要勇敢！”我点着头，开心地说，“妈，你看，他什么都懂~”
恍然间，我心中跃起一股遗憾之情。
确实，我在工作上投入的精力太多了，我的前妻和我都是工作狂，我们分开是命中注定的事。而现在，我还在为了升职如此拼搏。一天24小时，除去睡觉，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公司度过。
特别是连续加班一段时间后，回头看看自己的母亲，她脸上的皱纹不知何时又多了几道。我经常会感觉有人给时间插上了一个加速的发条，让我和别人的时间流速变得不同。
当然，还有我儿子，他之所以在歹徒闯入家后选择先保护我妈，主要还是我陪伴他的时间太少的缘故。如果有机会的话，真希望能抽空好好陪陪他，至少让我看着他慢慢长大，不要眼睛一睁一闭，他就长成了个五大三粗的中年人。
诶……即便是超越实空的外星科技，也没有拉近家人之间的距离。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一个比较麻烦的事。
跳动门的把手上有一个警示图标亮了起来。
我不知道这个警示图标意味着什么。
我先打了个电话问了客服，但能源公司的ai客服并没有因为与外星人的合作提高了智能，ai只是重复告诉我几个可能会出现的风险。
1:会使实际位置和坐标位置不符，从而去到错误的位置。
2:会导致电流和辐射的泄漏，给健康带来不利影响。
3:使空间扭曲，致使通过跳动门后受困于分裂时空。
4：……
说了一大堆，我记不住，但听来每一条都那么险象环生。于是，我选择让ai客服转了人工客服，在等待了5分钟后，工作人员告诉我，有可能是我升级防火墙时，出现了bug，目前很难推断强行使用会导致什么后果。
但客服还是非常郑重地向我提出：“梁先生，请在工作人员上门检修之前，不要再继续使用跳动门了。”
“你们在开玩笑吗？我在bj工作，人在上海，我服务的客户也在bj，你们这是让我直接面临失业风险！”我和客服抱怨道。
“很抱歉，梁先生，请耐心等待。”
客服机械式地重复这句话，我知道自己的抱怨没什么用，客服有着专业的话术来化解难缠的顾客，我只能登记维修的信息后，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刚挂了手机，就看到几个未接来电，是我的总监来电！要死，没接到他电话！
我回拨了过去。
“老梁！你怎么还没到公司！你团队这个月的指标拆解方案还没给我！还有几分钟就要开会了！就差你团队的拆解方案了！你赶快发过来！”
麻烦了，我的拆解方案放在公司的台式电脑里了，前天晚上加班做完后，竟然忘了给自己留个备份！
当下的情况让我想起了早些年，我第一次考出驾照后，便买了辆口碑差但便宜的四轮车，很快，某一天早上故障灯亮了起来，当时我心里一沉，颤颤巍巍地发动汽车，然后胆战心惊地上路，没过多久，故障灯自己就灭了。
没事的啦，就像你泡了一碗方便面，吃完后发现保质期已经过了两天——这时，你总会闹心，想着会不会拉肚子……而之后什么都没发生。
现在，我一边看着那闪烁着警示灯的跳动门，一边缓缓地握住了门把手上，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会不会爆炸？或者等会儿开了门以后，对过是一群饥饿的狮子？当然，也不排除对接到将要喷发的火山口。
“没什么事儿！”我用自己的过期泡面理论不断安慰自己，于是，大胆地开了门……
哔哔哔
传来了打印机特有的清脆的声响。
什么嘛，这不好好的嘛。
办公室的人都到齐了，他们现在正匆匆忙忙地赶往会议室，压根没在意我。
我立刻一个小跑钻进了工位，关闭了位于身后的跳动门，然后打开电脑，把那份指标拆解方案发给了总监。随即，我迅速拿好笔记本，赶往会议室。最后，我还是在开会时因为迟到而被点名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