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喀瞘村的阴霾(1 / 2)
序
您好,请在这里签字
一位模样俊秀的男子在确认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李明先生,您的储蓄业务已经办理完毕。请收好您的凭证,请为我的服务做下评分,您的右手边有按钮。”
银行柜台服务员递过凭证,内心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丝好奇:眼前这位稚气未尽的男青年,瞧啊,他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脸上灰蒙蒙的;他的手上隐约还有些伤痕……
他,怎么会……存这么大笔现金呢?莫非?
瞎想什么呢!服务员收起内心的疑惑,向李明投去职业的微笑。
李明按了下“非常满意”后,就离开了。走出银行,强烈的疲劳瞬间从身体中炸了出来,他需要休息,这几天的经历让他感觉非常不真实,恐惧与兴奋交织在一起,让他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三天前。
李明刚找到一份餐馆的工作,他去年那会儿便满了18岁,这是他第一份正式的工作。
心情不错,下周后就上工了。他微信里还有5块钱,是他舅舅早上出门前给他吃饭用的。他没花掉这些钱,现在他肚子饿得咕咕叫。
街边有卖烤鸭的,他犹豫了会儿,买了一整只烤鸭,又在隔壁的小卖部里买了瓶二锅头后,便回了家。
“老舅,找到工作了,咱喝点……”
他刚推开房门,老舅坐在沙发上抽烟,而他的侧边的沙发上坐了另外一个中年男人。
这人眉宇间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一瞬间,李明就知道了他是谁。
李明一言不发,直接坐在了舅舅身旁,从茶几下方拿出杯子倒上了二锅头,放在舅舅眼前,随后,自己点上支烟,把烤鸭推在舅舅跟前,说:“舅,下周三我就上班了,给你买的,你吃。”
“一起来点儿?”舅舅尴尬又不失礼貌地问了下旁边的男人。
“就一只鸭,三个男人咋够吃?!”李明插话道,他猛吐了口烟,往沙发上一摊。
男人笑着脸,连忙说自己吃过了,他暧昧地看着李明,视线像黏在了他身上,手不停地挠着头,好像头上长了虱子。
而李明则躲避着他的目光,只听着舅舅和他在谈些事情。
很恶心!
与这男人目光对视的时候,李明感觉自己快吐了,他心里直骂脏话,这男人为什么来?他自说自话地来干嘛?
“你爸爸来有重要的事情!”舅舅转头和李明说。
“啥事嘛!我还要上班!刚找到工作!忙得很!”李明站起身准备要离开家的姿态,“他来找我干嘛?法院怎么不把他判个无期徒刑?”
这时,舅舅向李明爸爸点了下头,然后把李明拉到一旁说:“你老家的叔公去世了,根据老家村里头的规矩,年满18岁的家族男丁都得回去!”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习俗?李明刚想接话,舅舅悄悄地凑到他耳朵旁边说:“你舅妈不是一直要开刀把瘤子割了嘛,你爸说,叔公没有后人,遗产就留给你爸了,说叔公的房子卖了值5多万,会给我们15万。”
“那剩下了嘞?”李明问。
“你爸还说了,他亏欠你老多了,剩下的钱,他都存定期,以后留给你娶媳妇儿。”
“他扯谎呢!你还信了!无凭无据你都能信?”
“你看……”
舅舅手指着茶几上的一个板砖厚的信封,对李明使了个眼色。
中年男人挠着头,冲着李明笑了笑。
李明顿了顿,便说:“那我……我下周三之前能回来不?”
“明天就出发,三两天功夫的事儿。”
“嘶……那行!你待会儿把烤鸭吃了。”
老家在哪儿,李明生来就没有任何记忆,不过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现在他和自己的爸爸回家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一路上,他们绝大部分时间,都只有沉默。
李明没有兴趣亲自问父亲,他为什么会蹲大牢。总之,可以看出,他父亲刚出来,头上的“板寸”还挺整齐的呢。
早些年,只听说母亲怀孕后,其精神状态始终不太稳定,打电话回娘家时,也总是胡言乱语,说她“肚子里的孩子被什么东西盯上了,那些个东西要找替身”之类的妄语。
后来等娘家人来探望自己母亲的时候,怀孕8个月的她已经彻底疯了。接人回去的那天,舅舅说,他就见母亲的裤裆是湿的,看到有人进来就把床底下的夜壶拿出来,然后抓起夜壶里的粪便就朝着靠近她的人扔。
她的身上有很多抓痕,舅舅找父亲家理论,他们说这是她自残导致的,和婆家没有关系。
“你们家有神经病的遗传!你们骗我们!”父亲家的人叫道,“这是要把我们害惨了,生下的孩子精神也会不正常,你让我们家老的怎么办?”
舅舅掀了桌子,与父亲家的人大吵一架后,就随娘家人一起带着李明的母亲,来到了自己打工的大城市水户市看病。不过,当时李明爸爸到也一起跟来了。
之后,据舅舅讲,李明爸爸进城一个月后,在打工的厂里认识了结实了相好,有流言说,他们还生了个娃。没过多久,他因为偷了厂里的钱——据说是为了帮那女的还赌债,吃了官司。
而李明的母亲在生下孩子的一瞬间,突然恢复了神志。据说,她得知自己已经离开了村里,孩子也健康诞下,便带着安心的神情离世了。
“千万……不要再回去了。”这是李明母亲去世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因此,娘家人一直怀疑,甚至非常肯定,李明的母亲肯定是受到了歧视甚至家暴,才会遭此劫难。
所以,李明坐在回乡的巴士上,又想起了舅舅给他讲过的这些事儿,心里就不是滋味。所以也没有给自己父亲好脸色看。
“你有女朋友了不?”长途巴士开了许久,李明爸爸忍不住关心道。
“关你什么事?”
“你找的工作待遇还可以吗?”李明爸爸递过来一瓶水。
李明做出了拒绝的样子挥了挥手,说:“你别忘了,老头子死了的钱得给我!我还得孝敬舅舅了!”
“你是我儿子,做爸爸的,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留给你的。”李明爸爸挠着头说。
李明的思路顿了下,于是他打了个哈欠,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然后不耐烦地说:“你知道就好!”随后转头便打起了瞌睡。
不知道颠了多久,歪着头打瞌睡的李明的脖子难受得很,他睁开眼,窗外的景色变了样,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地,偶有一些砖瓦破屋点缀着一丝丝人文的气息。此时,车上已经没有什么乘客了……只听司机偶尔自言自语,应该是诧异竟然还有人会去这等偏僻的地方。
咔哧一下,车终于停了,李明随着父亲下了车,他们在原地等着,身边矗立着一块锈迹斑斑的公交站牌,站牌上隐约写着:喀瞘村临时候车站。
“我们在这里等一下子。”李明爸爸给李明递过去一只烟
“还有多久?”李明抽起烟来问。
父亲就说快了。大概等了2分钟。之后,摇摇晃晃地开来了一辆小面包,“唰”的一下,车里一个五十上下的老头催促着他们上车,李明弓着身子往里挤,看见车上还有一位2来岁的男青年和另外一位年龄和他父亲相仿的男子。
“李有德!好久不见啊!来来来!坐这儿。”车上的男子热情地招呼父亲坐在他身旁,应该是老相识了。
原来父亲叫“李有德”,李明不屑地笑了笑。他窝在面包车的椅子里,看着外面的景色变得更加原始和荒芜。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车窗外出现了一排排灰色的矮屋,有的屋外的地上残留着衣物燃烧后留下的灰烬,李明开口问道:“今天是不是清明节?”
“啊!对!是清明,所以大家都要回来看看。”李明父亲说。
进入村庄的内部后,又开了一刻钟,面包车停下了。李明他们先下了车。突然,他看到二十米处有人在吵架。
“我先来!说好的我先来的!”
“我不记得了!先到先得!”
“你插队!你插队!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两个看上去至少7岁的老头在屋门外扭打在了一起,他们互相扭抱的姿势非常滑稽,像是跳着拙劣的交谊舞。他们打着打着便摔倒在了地上,扬起一片灰黄的尘土。
屋子的门后传来模糊的哭喊,很虚弱……
李明想上前劝一下,李有德便拦住了他,说不要多管闲事,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屋里不大,中间是客厅,左右各有一间房——没有关门,看见里面放着床,就知道是卧室了。李明环顾四周,斑驳的墙面上裸露着一些红色的砖石,天花板的角落里织着一张张大小不一的蛛网。
这里应该很久没人来住了,李明问:“以前我妈住哪间?”
李有德楞了一下,说:“你右手边的那间。”
“砰”的一声,只见李明进了屋,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儿子,晚上吃饭,我叫你!”
……
李明从下午2点半睡到了傍晚6点,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睡觉的时候哭湿了枕头。
之前刚进屋,他就注意到了床头的木质格栅上,有几道很深的划痕,就像电影里,上吊自杀的人脖子上总要留下勒痕。李明早就听舅舅说过好多回,自己的母亲怀着他时,被当成神经病锁在了屋里,任由她疯癫发臭。
看到床头的“勒痕”,李明内心的忧伤、愤怒像两股绳子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被褥上积了很多灰尘,让李明这一觉睡得很不舒服。他默默打开手机,翻阅着几张为数不多的妈妈的照片,虽然李明对母亲的印象只是从舅舅嘴里听闻而来。可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大大方方地喊一声“妈妈”。
“这帮子家伙不是人!”李明又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酸。
“儿子,吃饭了!”此时,外面传来李有德的叫声。
想想自己舅妈的病……现在自己是成年人了,要坚强!舅妈把他当亲儿子养大,这几年瘤子的病情加重了,得赶快把事儿处理好!
来到客厅,只见桌上有荤有素,三菜一汤,还有几个大馒头堆成了一座小山;李有德正在打开一瓶老白干,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他对过的位置上的空杯满上了。
“快快快!来吃饭!”李有德热情地招呼李明就座。
客厅比之前进屋时敞亮,天花板上的蜘蛛网不见了,破开的墙面也用一张较大的挂历给遮住了——这幅挂历皱巴巴的,看起来有些年岁了,不过却很漂亮,是一幅西洋油画,风格抽象,上头画着一轮巨大的黑星点缀着血红的双日,惶悚的光芒映照着衣衫褴褛的国王。
一时间,屋子里像春天来临,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李明刚坐下,就蒙头吃起了饭,但他很不自在,因为对面的李有德的目光总是在他身上扫视。
“儿子,你头发长了,都遮眼睛了。”
“嗯……”李明觉得烦,随意地应付了下。
“那个……你没去考大学?这么早就出来工作了?”
“你烦不烦?”李明皱了皱眉头,喝了口酒说:“不喜欢读书,怎么了!”
“没事儿,不读就不读,早点赚钱早点独立,蛮好蛮好。”李有德笑嘻嘻地说:“你妈妈的东西,我们都没动,自从她生病以后,可惜啊……这个家就散了……”
“你胡说八道个什么!”李明突然跳了起来,李有德的话像点燃了他的引线:“我妈就是被你们害的!你们害得我从小没了妈!”
李明意识到自己有些冲动,又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喝了口酒说:“还有你!为了外头的女人,蹲了大牢,还回来装着一副爹样教育我!我头发长关你个什么事?”
李有德一言不发地低着脑袋,一直挠着自己的头。
“你别吃饭的时候挠头!都是头皮屑!这饭怎么吃?”
这时,李有德也抬起头,他重新调整了坐姿,眯了一小口酒,说:“我一紧张就会挠头,这个习惯了,看到你我就紧张……”
李明看着眼前的男人,无奈地笑了笑。
“我也想从新做人。”李有德认真地看着李明说:“从头再来,从新开始。”
说完,李有德起身走进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些新的被褥,然后到李明的房间给他换上。
“你重新做你的人,我过我的日子,这次办完事,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李明大口地刷了几口菜,留下这句话,又走进屋里,见李有德已经换好了被褥床单,就把他轰了出去。
“儿子,明天早上早点起,要去祭拜叔公!”
李有德话音刚落,又是“砰”的一声。
躺在床上,卧室门外安静得很,没过多久就传来整理碗筷的声音。李明心里一阵拧巴,自己刚才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他想着刚才李有德脸上羞愧难当的表情,和挤出的那一道道充满内疚的皱纹。这苍老的中年人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活该!”李明愤恨道,他拿出手机,准备玩游戏打发时间。可是,手机根本没有信号。
什么穷乡僻壤!李明把手机甩在床的一旁,只能通过睡觉来度过这漫长的夜晚。
……窃窃私语……
或许是下午睡得太多,李明晚上睡得很浅,门外的一些声音吵醒了他。
此时,他听见好几个人的声音。
李明打开手机看了看,现在是:34分。
“这么晚了搞什么呢?”
李明偷偷起身,由于自己睡觉的卧室门缝比较大,所以贴着漏风的地方,部分的对话内容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各位长辈,我就这两个娃,实在舍不得!“
李有德似乎带着些哭腔在和一群人说话。
“这是村里的老规矩了,你爸的那回,你就坏过一次规矩。现在,你还要不要你叔父的遗产了?”
其中有一个声音带着一些指责的语气说,听起来挺年轻的。
“如果叔公要,把我要的去,行不行?”李有德说:“要不是我走投无路,我这辈子也不想回来了!”
“行不行还得问问他老人家的意思,你真是不孝!”
“算了算了大伙儿,明儿早入葬的时候,再说吧。”
这些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李明有些听不清楚,也有些云里雾里,于是想贴得更近……
突然,他打了一个喷嚏!
门外的对话戛然而止!
此时,李明一个机灵,他落落大方地打开门,看见自己父亲卧室的房门同时也被打开了,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探出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李明愣了愣,随即皱了皱眉头,淡定地说:“大半夜还开会,让不让人睡觉?”于是,他穿过客厅来到一个小屋子里撒起了尿。在他方便的时候,他听见这些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家。等他回来,只见李有德呆坐在床头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清晨五点半,清明时节,细雨绵绵。轻轻地凉风划过肌肤,却让李明感觉怪异的阴冷。
昨天他听见父亲说“两个娃”,这明显坐实了他父亲出轨别人的行为,并且留下了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兄弟姐妹。
这老头子真是……
李明看着走在前面引路的李有德,内心对他的轻蔑更为强烈。
这时,李明正好路过昨日打架的两个老头的家门口,只见一个健壮的男性青年从屋里走出,他的身前推着一辆两个轮子的木板车,车上隐约看见一个人形的东西被厚实的棉被覆盖着,然后周围还有一些老人穿的旧衣物被打包成一团一团的包裹堆叠在周围。
这名男青年和李明他们朝着一个方向前行。
李明好奇地往屋子的窗户那儿瞅了瞅,只见在窗口的另一端坐着那天打架的另外一个老头,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有一道挺长的伤疤……看起来伤得不轻。
兄弟打架,有必要打成这样么……李明心想。
而窗后的老人,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外头陆陆续续走上街的村民,死灰般的双眼充满着不甘。
走着走着,渐渐地,李明觉得有些拥挤,他顿时察觉,周围人开始多了起来,有一些看似没有人居住的破矮屋里,竟然拖家带口地走出了一对对老老少少,其中有一些家庭的男性成员的手里也推着板车,并装着厚重的衣物与李明他们往同一个方向前进。
这小村庄看似毫无朝气,可竟然有这么多年纪轻轻的人生活在这儿?
李明感到非常好奇,平时刷新闻,看到一些关于偏远小村庄的报道,多半也都是年轻人不断向城市移居,小村庄逐渐变成了无人之地的叹息。
但是,随着人群队伍逐渐庞大,李明却愈加感到不适和不安,他并没有感受到人丁兴旺的村庄应该散发出的勃勃生机,反而,这些蠕动的人群只是一具具疲备的行尸,麻木地按照既定的路线干着一些……或许他们自个儿都不知道为什么的事儿。
不消多久,李明走到道路的交叉口,正前方有两条路,李有德在左边的一条路上招呼他过去。这时,李明看到,所有推着板车的年轻人都往右边那条路上走去,而那条路的尽头,隐隐能瞧见的,是一座并不怎么高、却层层连绵的山峦。
剩下的老人们,则走向左边的路。
“这里……都是男的……”李明忍不住问李有德,因为一路上,他就没看到任何女性的身影。
李有德挠挠头说:“自古村里就有规定,女人是不能参加今天的祭拜的。”
李明听着就觉得恶心,自己的母亲当年怎么就嫁到了这种封建落后的村里呢?
“什么破玩意儿。艹!”越想越气,李明气愤地骂道,这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那些同行的老头用一种特别异样也非常诡谲的眼神盯着他。此时,李明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瓦片,分散了大家的注意,也缓解了自己的尴尬。
没过多久,众人就来到了间祠堂,小几百人止步在堂前的大院里。
这时,李明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早已受不了这里的压抑的氛围,于是就自来熟地上前打起了招呼:“嘿,朋友!还记得我不!”
“啊!你是~面包车上的!你好你好。”年轻人看到李明,礼貌又亲切地回复道。
“你是这儿村里的人吗?”李明问。
“不是的啦,我是一名up主,就是自媒体你知道吧?”年轻人说。
“哦~明白了~那你来这儿是?”
“我是来拍这里的民俗活动的,做一个纪录片。”年轻人说:“现在搞自媒体太内卷了,不花点心思很难吸引粉丝。“
“哪行都不容易,我叫李明,怎么称呼你?”
“叫我赵亮就行。”年轻人说:“你是村里的人吧,你看那儿。”
赵亮指了指祠堂正前方说:“这里的民俗活动保存得很完整,看看!那儿!”
李明随着赵亮架起的摄影机望过去,大概三十米开外,祠堂的大殿敞开着的正门对面,有一尊神像特别引人注目——那尊神像穿着黄色的袍子,头上罩着像一个人刚出浴时用来擦头的那种大浴巾,“大浴巾”形成了一件披风裹着身躯,所以看不见脸;神像应该是坐姿,两臂微微抬起,像是要拥抱众人。
整座神像约有6米高,胸口处有一个橄榄形的椭圆,呈现了旋涡状态的图案。
“这是什么仙儿?”李明问。
“嘶……你知道黄大仙啊、妈祖啊、水尾圣娘啊……反正某些地方的什么神的什么仙的,你听说过不?
李明点点头,说知道一些。
赵亮说,他昨天在村里进行了初步调研,现在我们看到的这尊神像,当地人叫“耶罗精”,是这里一种独有的、本土的神明崇拜。
“说到底,再怎么特殊啊,这些本土崇拜和信仰,都是和黄大仙之类的……大差不多吧。”赵亮又说,“不过这里确实很有特色,等会儿,我们或许可以看到更加有趣的祭拜仪式。
这时,李明看到广场上的老头们都低下了头,李有德看了看李明,在确认了他的位置后,才透着一脸安心地低下了头。
等广场上人差不多都齐了,从祠堂右边走出一名年轻的男性,他身穿黄色大袍,向广场上的人发了一些打印着文字的小册子。年轻人走到李明身边,也给他一本册子,册子封面上印着“耶罗操死生,虚实本不分。”李明接过来便塞给了赵亮。
随后,那些人嘴里念起了不明所以的经文。只听一部分念叨着:
双日升,避灾祸。保平安,续香火。
喀瞘山,有活神。黑星起,可长生。
……
以上这些文字他们大概念了有1来分钟,只见祠堂上又出现4个人,同样也都是穿着黄色大袍子的年轻男性,他们共同推出了一口棺材。
这口棺材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在棺材的正面镶着一颗铆钉,上面挂着一串项链,链子上有一个漩涡形状的图标。
李长生
棺材上刻着一个名字,这应该是李明的叔公。
刚才发小册子的黄袍男站在棺材旁,向众人说道:“李有德!”
此时,李有德从人群中走出来,他撇了一眼李明后,站在了祠堂中间的位置,低着脑袋挠着头。
“你叔父,委托我们村里的族长们,要主持公道!他没有子嗣,遗产要过给你,但你务必要执行家规!”
说完,李有德按照指示,向着棺材跪了下来。
“怕你不守规矩,特地让我们监督!”黄袍男子说(他用了一种华中地区的方言:“你……不是第一次了,你爸爸那会儿,你就坏了规矩了!但你爸爸念在父子一场,还是把他那间房子留给了你。”
李明看见李有德小心翼翼的滑稽样,不禁发出了笑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两天住的房子,是爷爷留给李有德的,而叔公的遗产则在村里的其他地方。
那……李有德如果死了,意思是,我还能继承他手上那套房子?李明心里不禁盘算了起来,但他马上又摇了摇头,心虚地点了支烟,内心笑话着自己怎会产生这等低俗的思想。
“拿着,这是你叔父房子卖掉的钱。”只见黄袍男子给了李有德一个大麻布袋,与此同时,李有德则紧紧地抱住了袋子,他一言不吭。
“村里的长辈们都是好讲话的,是讲信用的,你看,你这事儿干好了,我们这事儿也做得干净利落,这里面的钱,一分不少。”黄袍男子说,“等事儿都办完了,我们把祭品献给保佑我们香火的神明,就好咯。当然了,你这房子的钱,有一部分要上交给村子的,这规矩你懂的。”
赵亮贴着他耳朵说:“这里的宗族文化很奇怪,按照道理,宗族文化中,不应该有这种来路不明的‘神明崇拜’,不过我前几天查了一些当地的资料,听说呢,这村在民国时期,由部分外国流亡的人参与了这里的建设。”
“啊?什么,那你意思是,我是外国流民的后代?”李明瞪大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怼着赵亮。
赵亮笑着说:“不不不,并非你想的那样,只是说,当年那些流亡过来的外国人,虽然生活在此地,但即便有一些混血,也是少部分啦。不过呢,他们带来了一些文化,比如基督教、伊斯兰教、拜火教之类的,确实有可能在这些地区流传,并且和本土的文化进行了融合,形成了非常奇怪的民俗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