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解咒短忆归世间（2 / 2）

云泠月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还是来到了她面前：泠言初也像云怀盛一样给她下了咒。

原来这不是胡乱拼接的梦，是她三百年间不该模糊的记忆！

她天生灵魄混沌不明，极容易剑走偏锋。

哥哥天资聪慧，却偏体弱，灵魄有杂。

两个孩子都不是飞升的好材料，可云怀盛望子成龙疯了，便想出来个法子：把她和泠言初一起关在冥无洞十八年，用血缘为媒介，让包容万物的混沌吸收泠言初灵魄的杂质。

这样一来，云家祖祖辈辈没有飞升的命运就能被更改了。

云泠月望着眼前脏兮兮的小手不知该作何感想。她什么都没争过抢过，原来是父亲压根没想给她这个资格。

她想起来了。因常年锁在冥无洞，她自小便长了一双旁观者的眼睛，在那个小小的洞口遥望世间，久而不倦。

好的是，这世上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坏的是，她与这世间纷纷扰扰都无关。

与世无争，无欲无求，是因为无形的锁链在身，她从未真正踏入过世间。

“你能保证我活多久？”云泠月收回外露的獠牙，和当年冷不丁问道。

她平视着眼前男子——正当风华的七将总领宵君承。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最后把掌心摊开道：“长命百岁。”

那颗山楂红得明亮，在云泠月瞳仁里跳起，瞬时化作披着火焰的朱雀。

苍老的身体佝偻成枯木，仍提剑挡在她前面道：“乖徒，师父说到做到。”

那是她成年的生辰，云弦被赐字泠月。那一天朱雀玄商相争，惊雷劈过百花杀。

云泠月起身徒劳地抓着眼前宽大的银丝仙鹤外袍，可是身影飘渺如雾，散在过往的每一刻，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师父……”

世人说女子学武不如男子，宵君承还是教云泠月武艺，让她找到适合自己的兵器。

“看来我的好徒弟人如其名，擅用长弓。”

“短刀灵巧，也不错。”

云弦贪吃贪玩，他也不恼，一点点带她领略世间的各种滋味。

少年云弦每次出门都要横扫长街：“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这时候宵君承会一把抓住她后领：“你少拿点，为师手头不宽裕，还得买酒呢！走了走了！”

宵君承是世上最称职的师父，把她拉出偏见，教她明是非辨善恶，习长弓以护自身平安。

一个极可能长成混蛋的混沌，在宵君承的教导下修得眼明心亮。

昆仑曾是世人向往的清明，却是云弦一人的牢笼。北疆是世人避之不及的蛮荒，偏偏是她少年时的心之所安。

眼前的一幕幕令人流连忘返，云泠月于此刻才幡然醒悟。

她时常嘲讽众生醉生梦死，而她记得最清晰的岁月又何尝不是被泠言初的封印困在昆仑的美梦？

如果折去一只鹰的羽翼算做保护，那是鹰的可怜，还是守护者的可悲？

还未等她琢磨过来，突然霁夜浮晴笔出现在她手中。她学着孟寒迟的动作在少时自己的额间一点。

瞬时鸡鸣三声，天光大亮，一颗启明星在云之遥。

午夜子时，梦姑散发生忘川，沿梦以往。以足够多的血为媒介，用时索置换忘川中漂泊的过往，少女回梦，她脱身。

未曾流下的泪水在此刻决堤，云泠月望着即将远去的迢迢银汉道：“孟胖儿，解开了。”

冰蓝眼睛终于睁开，见即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