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融合 再剥开自己的心√(1 / 2)
太阳还没有出来, 早晨有些冷,吹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他坐在嘟嘟嘟的摩托车上, 抱着刚买的纯牛奶,一共七盒, 可以供七天喝的,装在红色的塑料袋里, 动一动就有沙沙的声音。
被风吹得沙沙的,也被他转来转去,露出一点花里胡哨的牛奶壳。
背后的大书包贴着他的背, 里面装了很多书。
今天是星期天, 原本可以放假, 但他还是要去学校,多看一点书, 考试就会考好一点。
“唰唰唰……”
他把塑料袋拧成一股麻花,又散开。
直到开车的人叫他不要玩了。
“嗯。”他乖乖应到, 看着面前一堵背影。
有些佝偻,戴着红色的安全帽, 穿着工服,很沉默。一路开车,不会和他多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有点记不清楚他的样子。
去学校的路很长, 到了的时候,门口只有他一个人。
保安朝他打了个招呼。
校门口的校训刻在石头上, 是:勤学苦读、报效祖国。早晨起了一点雾,滴在草地上,草堆里湿湿的, 地上也湿湿的。
他下了车,开车的人掏出钱包,给了他五十块钱,对他说:“你刚去医院开了药,家里没有多少钱了,你细着点花,不够再说。”
家里就他一个小孩,爸爸妈妈的希望是他。
“嗯。”他乖乖点头,接过了钱,仔细放进兜里,“爸,我肯定好好学,以后考上好大学,你们就等着享福吧。”
面前的人影就笑了,正了正安全帽,摆摆手走了。
留他站在原地,背着书包。
……
……
“砰——”一双手挖在了泥地,拽着深深的青草,往前,爬出一具浑身是伤的躯体。
林青竹乱发铺散,骨断身销,却依然从洞窟里爬了出来,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执着坚韧,像有两簇火苗燃烧着,透出让人惊心动魄的求生的渴望。
他不服,他不想死,他想回家,他想再见到爸爸妈妈。
他修炼也好成仙也好,最终、最隐秘的目的就是这个,一直横在他的心里,永远也消抹不掉。
他不想在这里,不想在这个世界。
崖底是一片草木葱茏的天地,但他却像坠进了世界一个无人会来的角落,在这里千千万万年,又或者是一瞬间,化作一具枯骨,永远的被埋葬。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死,也许是因为那些诡异的云层,也许是因为最后小龟身上发出的金光。总之,当林青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滚在了洞窟里。
暴雨如注,他闻到一股浓烈的水腥味。
像春天河边的草堆,又像白色的香烛,沁透到了他的心里,让他感到彻骨的寒冷。
却也让他慢慢想起了许多事。
快乐的,悲伤的,不甘心的,或者疼痛的。
他想,他再也不会原谅林如晦了。
没有道理,也不管什么道理,被他抛弃的那一刻,他只感觉剧烈的疼痛,从未有过的疼痛。
但他也没有机会再面对谁了。
因为他就要死了。
雨水将林青竹的脸洗净,他的视线模糊,最后抬头看了一眼黑色的天空。
是晚上,没有太阳。
紫色的雾不断的靠近他,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竟然是他始终视为累赘的金灵化作利剑,一直保护着他。
金色的光芒不断消弭着这些雾气,同时也被这些雾气消弭。
在他模糊的视线里璀璨如明星,像一个斗士,始终不屈。
但他却渐渐不行了。
弥留之际,林青竹纵使再坚强,也终于落下了眼泪,他曾以为他可以坦然的面对死亡,但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他有多想活下去。
他不甘心。
不想再被欺凌。
林青竹想接着往前爬,却爬不动了。
暴雨击打在他的身上,他只觉天地都白茫茫一片,雷声响彻耳畔,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带走。
他渐渐感觉有水漫了上来,看到了一片迷蒙摇曳的青草河畔。
水轻柔地洗刷他的身体,让他从里到外都如此澄净,澄净到能看透血管,看透每一丝脉络。
痛苦渐渐远去,雨点似乎变成了一双双轻柔的手,在揉捏他。雾气钻入他的肺腑,他听到缥缈仙音,胸膛里似乎有什么在改变。
他感觉这样轻松,因为身上有“东西”正在卸下,要消弭于这个世界。
他的脸、他的手都仿佛要跃出水面,碰到天地间的一切。
飘飘然然,快乐极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林青竹“看”到了那一点金芒的消散。
它在暴雨中,轻轻触碰着他,似与他告别。
在他被水淹没的时候,它的光芒变得那么暗淡,只差最后一缕,就要消失不见了。
林青竹微微呆滞着,和它对视。
他忽而忘记了一切,但还是执着的、本能地伸出手,握住了它。
其实他已经动不了了,但不知为何,他还是感觉自己抓到了“它”——那一刻,他那么鲜明的感受到了金灵的跳动,就像他的心脏深处,忽然也无比激烈的跳动了起来,这是他从来也没有过的活着的感觉。
可也在那一刻,潮水退去,暴雨重新激烈,那些缥缈的仙音彻底离他远去,林青竹在这样的激烈当中,断了最后一口气。
他死了。
紫色的雷光劈入深渊,劈开了层层紫色的迷雾,最后劈在了他的魂灵上。
他身上的印记束缚,尽数消散。
如同幻梦,终于破灭。
*
金绿交加的魂灵渐渐浮出躯壳,然而却不愿离体,冥河的水想卷走他,他却牢牢抓着躯壳,负隅抵抗。
受到重击的小龟也慢慢醒了过来,从他肩头爬出,想探出头,将它叼回来。
暴雨与冥河已然融在了一起。
天地乱雨如瀑,葱茏的草木也化作乌有,只有这团魂灵仍在发亮。
林青竹意识陷在了混沌之中,他沉睡了很久很久,仿佛被困于大漠昏暗的牢房,窗外一缕血阳,他行将就木,动弹不得。
在这片尘土地上,很快也要化作沙尘。
他的身上,压着灾厄苦楚,让他麻木。
被打得鲜血淋漓,骨骼渗血。
就在这个时候,他恍若看见一个人影,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