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洞石元水(1 / 2)
“你说……什、么?”南宫七绝瞳孔微缩,眸光落在青幽幻尘的世界里凝滞了下。
仿佛从喉咙中滚出的低沉气音,含着一丝质疑与尾调几乎融在一起,不禁让人觉得他不是错听了哪个字眼,更像是窥见了什么惊世骇俗的隐秘。
可对方非但不以为然,反而郑重其事的建议道:“只是现银不太方便携带,若兑付成钱票就最好不过……”
“换一个。”南宫七绝沉声打断。
……换,换什么?
萧凰顿了下,反应过来这人是让她换个要求,她不假思索道:“没了,如果你嫌汇率不等值,可以打五折的。”
“哦,那怎么行?”南宫七绝道:“本督岂非占了个大便宜。”
萧凰连忙摇了摇头,凑上前试探道:“不妨事,南宫督主怎会是贪图小利之人……”
“说得不错……”南宫七绝似有察觉什么,背过身神色冷漠,“那便等你有了别的要求再提此事。”
某人翻脸的速度仿佛让萧凰看到了虚空之中成堆飞走的雪花白银……
一诺千金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千金诺换千金挺符合常理的吧,何况我都已经给你折上折了,怎么还出尔反尔呢?
难不成是她要得太多?那三百?两百?八十……也不是不能商量,萧凰转身跟上去,豁然被几道光影闪了下眼。
“主公,这是……”
前面传来耳熟的声响,萧凰的视线被南宫七绝挡住了大半,她侧身探出头便看到分布密集的荧光在黑暗里幽然攒动。
倒映在石墙上摩肩接踵的人影感觉把整个隧洞都撑大了不少。
刑五领头在先,只见他打了个手势阻止后续队伍跟进,待认清足下的银色液体时,他明显顿了下身形。
仅此而已,他没怎么在意,几步跨过“水滩”,俯下身禀报道:“我们循着主公的指示到了山底,发现深堑下皆是分支河流,通行有阻,头领已去寻觅其他出口,命属下率众前来接应。”
好似习惯了做个“甩手掌柜”,对于手下众人的行动安排,南宫七绝听之任之不予置评,等人汇报完后,他只吩咐了句“送到濬城太守府,别有多余的动作。”
“是。”刑五顺势应了一声,后又不明所以。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在看清南宫七绝脸上戴的奇怪面罩后立时一怔,那顺着几缕发丝垂搭在耳侧的圆润绳结,竟诡异的透着两分奇趣可爱。
多年游离于危机边缘的反应能力让刑五在露出无法挽回的目光之前,迅速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下一秒,侧方石室里挤压得密不透风的粗麻长袋悉数闯进了他的视野。
直到此时,刑五心里才咯噔了一下,接连几日的疲惫感才算有了缓和的苗头。
可惜没等他松口气,紧接着又是一个难解的问题浮现在他脑海里。
深堑两边距离太宽,倾斜高度十分陡峭,仅是单人攀绳爬上去就已是不易,更别提负重作业,要清空这些堆积如山的赈灾粮,不是数十个来回就能完事的。
若是安置器械将粮袋给“钓”上去,所需时长暂且不论,光是中途发生的风险便不可预估。
来时之路显然已不能走,那就只能往前再找个通行道……
心下思量不过转瞬,刑五稳重老练,向来执行力强,分队捆扎搬运等部署很快就计划到位。
不过他们前脚刚有人进了储粮石室,后排边角处便猝不及防的空了个位置。
刹那间,阴郁幽深的隧道里不可遏制的燃起了风声鹤唳的气息。
萧凰只听见了一声类似于骨节撞击地面的动静,随后就看到南宫七绝掷出个不明物体朝对面的石壁上打了过去。
短促刺耳的滑行声中带着强劲的力道,石面擦出的火星仅闪了一秒,便精准万分的落在了一盏灯油石坑里,顿时将昏暗的地方暴露在了光亮之下。
“……怎么回事?!”
惊诧过后,立马有人上前将抽搐倒地的同僚查探了一番。
那人面有犹疑的道:“奇怪,屠六此状……像是中毒的迹象。”
此言一出,在场围观者皆是面面相觑。
刑五眉头紧锁,笃定道:“不可能,屠六中途没有离开过,大家行动密集,要中毒也不可能只有他……闪开!”
话音未绝已是徒然转了个调。
只见那原本躺在火光阴影里近乎人事不省浑身寒战的人,毫无预兆骤然暴起,拔剑便向身旁的同僚砍去,嘴里还口齿不清的呓语着什么。
离得近的几人没有防备,差点被屠六接连乱舞的招式削了半边脑袋。
石室空间宽窄有限,四面八方都让壁墙挡着,身处其中完全施展不开手脚,外围的人只好往边角处退避,留下内圈三人架招。
不过十数来回,打得进退维谷的几人,心头怒火已然直顶脑门,就在他们准备下狠手的时候。
屠六肩背上突然受了一脚重力,连带着身子往前飞扑,四尺长剑落空之际,剑尖破开人墙间隙,惯性使然竟向远处的刑五刺了过去。
看到对方眼中透出的浑噩,仿若犯了癔症一般,刑五直觉蹊跷,便想先将人制住再作打算,然而有抹迅影比他动作更快。
在所有人蓄势待发之时,一道玄色已破了屠六的剑势,抬指寸断了他的兵刃后,又提着人衣襟飞身逼至石室边缘。
南宫七绝向来没有花里胡哨的手段,只一下,就让那活像是磕了药的人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废物。”
南宫七绝松开手,卷着一方巾帕不显喜恶的擦了下掌心,任由那闭紧了双眼,肌肉发颤的人顺着岩壁滑倒在地。
他转过身轻飘飘的扫了一圈,没什么情绪的开了口,“剑式混乱到如此地步都能让你们狼狈至斯,想丢人现眼何须这般花腔做派,出去寻颗老树藤吊死岂不更加痛快?”
在南宫七绝擒着屠六的脑袋“嘭”地撞上石壁后,余下众人忽然觉得自己的颅骨也跟着透眼灌风,头顶心俱是凉飕飕的。
“属下无能,请主公恕罪!”方才与屠六周旋的几人立时请罪。
非是他们实力不济,“屠”字科的人本就隶属于邢私督的一大杀器,涉内成员专攻剑术,疯起来跟不要命似的,在不伤人的前提下制服对方绝非易事。
短时间内的确难处上风,但能跟着头领出外勤的队伍里又怎会有孬种,今日换谁头上被人冠以“废物”二字,必定不能善了。
可这人若是南宫七绝,他们饶是再不服气也不敢吭声。
众人皆知邢私督现任主公忤逆不得,你装聋作哑尚许能苟且偷生,但狡辩顶嘴做唇舌之争决计不可取。
即便南宫七绝平日里远不如邢一头领待手下人训练严苛,甚至他都不怎么管事,只要台案上每日呈报无异,督中内务他基本不闻不问……
然而对于这位邢私督名义上的主子,除了顺服他们更多的却是畏惧。
影错交叠的隧洞里,萤石晕发的光芒顷刻间下移了半米。
刑五屈膝跪在地上之际,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屠六那一剑的趋势,虽然大致方向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怎么也不可能伤得到他。
除非他挺身拦剑,否则躲与不躲,都会让他左后方的人正面迎上那剑刃……主公是为此,才亲自出手制止的吗?
刑五垂着头,余光往斜后方瞟了一眼,原处却已没了那道倩影。
“……是汞中毒。”
清悦的声音倏而在壁角边响起,刑五抬眸看去,就见那神智不醒的人旁边,不知何时蹲了个纤瘦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