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就是我(1 / 2)
修道法门当中,有出世和入世两种说法。
所谓出世,就是离开繁华之地,或隐于荒山,或居于孤岛,于僻静无人之处清修,静心悟道,而入世则恰恰相反,乃是投身于滚滚红尘之中,旁观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以求超脱物外,融合大道。
这两种修行途径各有千秋,倒也说不上哪一种比较好,不过修真之路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譬如叶青冥和汪晓澜在宣山仙府之中隐居三百余年,便是出世清修了,而如今静极思动,下山游历,自然是改为入世修行了,如此张弛变化,率性而为,反而易于提升修为。
此番下山,只为历练心境,开拓眼界,因此二人信步闲游,缓缓前行。
宣山地界渺无人烟,但外围却与唐、明两大王朝以及晋、燕、宋等国接壤,二人以前去过唐、明之地,如今想见识一下别国的风土人情,因此一路前行,进入了燕国疆域。
自从上次魔道入侵之后,世俗已有三百余年不曾发生战乱,这期间人皇们励精图治,朝政也大有改善,此时已算是太平盛世了,因而百姓的穿着、神色,也均与当年所见大不相同,当年世俗百姓几乎人人面有菜色、衣衫褴褛,如今街市上却不乏心宽体胖之辈,纵是穷人,衣衫也绝无补丁,至于乘车骑马,招摇过市的乡绅富豪,则多如过江之鲫。
燕国虽小,尚且十步酒楼,百步赌坊,莺莺燕燕,迎来送往,真不知那些强盛的王朝大邦,如今又该奢华成什么样子?
见到这一幕,汪晓澜不禁感叹:“真是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
叶青冥淡然一笑,他早料到世俗若是强盛起来,必然会穷奢极欲,如今目睹这一切,他自然不会感到丝毫意外。
反正闲来无事,二人便在街上闲逛,汪晓澜从街头一直买到街尾,胭脂水粉、衣裙首饰、零嘴糕点、字画文墨、风车毽子、布偶玩物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竟是无一不买,而且她久居荒山,实在闷得狠了,此刻兴致勃勃,又要从街尾再逛回街头!
如今天气渐热,叶青冥提着十多个大小包袱,走得浑身是汗,因此竭力反对,汪晓澜心中不悦,兀自不肯罢休,当下叶青冥强拉硬拽,才把她弄进了街边的茶馆之中歇脚。
茶馆中人声鼎沸,还夹杂着说书、唱曲之声,热闹非凡,二人寻了座位坐下,叶青冥将那一大堆包袱放在身边椅子上,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汪晓澜忽然眼珠子一转,说道:“我记得当初弄到了不少储物指环,你干嘛不把这些包袱放进去?这么提着来回跑,难怪你累成这样!”
叶青冥一拍脑门,说道:“我把这茬儿给忘了,你也不早说。”
汪晓澜抿嘴一笑:“笨蛋!平时看你挺聪明,但有时候你比谁都傻!”
叶青冥笑道:“你不懂,这叫大智若愚!”
汪晓澜刚要出言取笑,忽听茶馆外传来喧哗之声,隐隐还掺杂着几句叫骂,当下汪、叶二人一起扭头,朝外面看去。
一个衣帽光鲜,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站在茶馆门口,似乎正要进来,地上却跪着一个三十多岁,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不停地打着手势,而在那汉子身后的地上,却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看起来面容灰败,显然身患重病。
那汉子似乎是个哑巴,不能说话,他打了几个手势,跟着俯身磕头,他磕的很用力,以至于青石地砖发出‘砰砰’声响,那中年男子却不屑一顾,扭身就要走进茶馆。
叶青冥和汪晓澜看的不明所以,却听旁边几位茶客议论道:“没钱还想看病,真是不要脸!”
“话不能这么说,邵大夫富得流油,便替人家瞧一瞧病,又怎么了?他开张方子,又不损失什么!好歹是一条人命呢!”
“哦?瞧不出来,你倒是个好心肠的,那你替哑巴两口子付了诊金吧!”
“哼,邵大夫是远近闻名的黑心郎中,找他看病,他肯定要狮子大开口,我干嘛当这冤大头?”
“那你废什么话?喝茶吧!横竖不关咱们的事!”
那几位茶客说到此处,汪、叶二人才听出一点眉目,那衣帽光鲜的中年男子是个大夫,那哑巴找他给自己妻子看病,但凑不出诊金来,因此才会磕头哀求。
男儿膝下有黄金,不是逼得没办法了,谁愿意下跪求人?
何况此地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谁愿意当众受人白眼,但那哑巴若不肯低声下气的哀求,他的妻子就会病死,他根本没得选择!
汪晓澜心中极不舒服,扭头对叶青冥说道:“你帮他们一把。”
叶青冥少年时就有神医之誉,如今他的修为比当年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倍,医术也有所长进,替一个凡人治病,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
叶青冥点了点头,但尚未站起身来,那边却又出了变故,邵大夫想进茶馆,哑巴拉住他的衣角苦苦哀求,邵大夫不耐烦起来,抬腿一脚直踢中哑巴面门,哑巴被踢的口鼻流血,向后栽倒,但他的手却没松开,因此将邵大夫的衣角扯破了,邵大夫大怒,抬腿在哑巴头上乱踹,口中骂道:“杀千刀的刁民!居然敢弄坏老爷的衣裳,把你全家卖了也赔不起!”
此刻茶馆内、大街上虽然熙熙攘攘,但却无人上前拉架,毕竟一来事不关己,二来那邵大夫在当地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见他怒发如狂,谁会凑上来找没趣?
就连巡街的捕快,都对这暴行视若无睹,毕竟这位邵大夫医术高明,知县老爷头疼脑热,也是请他诊治,因此捕快们也不愿得罪他。
片刻之间,哑巴被打的满脸是血,围观众人都觉得邵大夫下手太狠,有人忍不住出声劝解:“手下留情吧,再打下去,就该闹出人命了。”
邵大夫这才住了手,口中却兀自不依不饶:“快赔老爷的衣裳!”
哑巴顾不得擦血,打了几个手势,示意无钱可赔,毕竟他若是有钱,早就付了诊金,给自己老婆看病了,又何必闹到如此地步?
邵大夫也想到了这一点,因此心中的怒火又烧了起来,猛然飞起一脚,将哑巴踹了个跟头,骂道:“立个字据,秋后还钱!难不成扯破老爷的衣裳,就这么算了?”
汪晓澜再也忍耐不住,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叶青冥拉住她的手,说道:“你只管喝茶,我去处理。”
汪晓澜气鼓鼓的坐下,叶青冥走了过去,说道:“不知这衣裳值多少钱,贫道替他赔了。”
听了这话,邵大夫扭过头来,朝着叶青冥上下一打量,只觉得面生的很,显然是远来的游方道士,当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这件衣裳是十两银子买的。”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哗然,都觉得邵大夫果然黑心,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报出如此离谱的高价!
围观众人均想:“这衣服最多只值二两银子,邵大夫明显是在讹人,除非那道士是傻子,才会受骗吃亏。”
哪知道叶青冥笑吟吟的说道:“十两?不贵!不贵!”随手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邵大夫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立刻笑道:“不多不少,正好十两!道长真是大善人!”
围观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道士居然真肯当冤大头,真是傻的可以,而邵大夫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够不要脸的了!
叶青冥指着哑巴,又说道:“大夫,这位朋友不小心扯破你的衣裳,是他不对,贫道替他赔给你银子,此事就算两清了,你看如何?”
邵大夫笑道:“好吧!冲着道长的金面,我也不跟这刁民计较了!”
围观众人越听越不对头,都觉得这道士不仅傻,更有些犯贱,既已赔了银子,何必再凑上去多说废话?
汪晓澜心中的火也越烧越旺,像这种人渣败类,直接宰了不就得了,何必如此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