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圣城与亵渎者（九）（1 / 2）
几天后的一个晴朗下午，卡尔和艾莉站在阁楼的窗前，看着这滑稽的街道。
镀上红水晶的甲胄，原本是用来保护大天使们不受伤害的，现在却成了束缚他们的牢笼。
抗火的水晶镀层，原本是为了防止天使们将自己的甲胄烧掉，现在，同样工艺的铁栏，成了他们无法突破的屏障。
那些天使，他们站在围栏外面，看着被焊死了铠甲手脚关节的，他们的老师，菲丽席娅，倒吊在一个铁杆上，被缓缓推进刑场。
“魔女审判。”
但对象是大天使们的老师。
多么可笑的场景。
是的。
这样的审判最近很流行。
这样的闹剧在这几年里到处上演。
“人们总是不喜欢追溯源头，他们喜欢看眼前的热闹。”卡尔如是感叹，“他们喜欢看自己想看到的景象，如果一个事实不是他们所相信的，那么，他们就会否认和逃避，乃至于攻击，直到摧毁。”
“是啊，人们总不能亲眼看到所有事情的发生和经过。”艾莉回答他说，“天国的那些报社之所以繁盛，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他们将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加工后刊印在纸上，一夜之间能复制成千上万份，然后广泛传播，人人都能知道很远地方发生的事。”
艾莉停了一会儿，看着菲丽席娅在众人的唾骂，和如雨火炭铁锥中被推到柴堆边，她才叹口气继续说：“就算亲眼看了，也未必就能明白其中事理。何况是看人转述。”
“在一些有意歪曲事实的描述下，在一些添油加醋有明显导向性的故事编排下，人们被催生出无穷无尽的恶意，并且将它们指向那些他们想伤害的人们。”又是一声长叹，卡尔取出纸笔，若有所思，“人的思想，就在这样的荼毒下，逐渐固化。”
艾莉点点头，说：“曾经宣扬圣火普照众生的净土教，曾经独霸天下万国来朝的天国，如今再也容不下任何异族人了。”
提起笔，卡尔开始快速书写，而被困在铁栏后面的大天使们似乎看到了这一处不算隐蔽的阁楼，他们互相转告，看起来情绪激动，艾莉也注意到了，于是拉着卡尔回到房内，将窗户关上。
魔女审判。
什么是魔女呢？
在如今的天国，哪怕，只是接受了一个异族人的善意，也会被诬为魔女。
魔女经文中读作施诺撒坦，在咒语中翻译为魔女，这个词仅仅是一个生造出来的词汇。
魔女审判在几百年前是用于折磨通奸者的酷刑，对象往往是女性，随后在几场战争中被愤怒的士兵用来报复那些间谍。
后来天下太平了，天国成为了一方霸主，而其它族群皆被蔑称为魔族，成为了对应着教义里不愿归还神力而受诅咒只能游荡于世间的转世者。
他们被认为生来卑贱，只配做奴隶，也有些强大的个体，则被当作恶魔。
魔女这个词就有了它的含义：向恶魔出卖灵魂的人。
但，这个含义还是太模糊了。
任何人都可能被当作魔女，起初还会调查，后来，哪怕是向异族人表达善意，都会被称为魔女遭到审判。
从这时候开始，魔女审判就逐渐成了人们清除异己的手段，一直如今。
新教宗上任后大量用这种手段扫除异己，随着报社的报道，为人们立下一个榜样。
又恰逢防浪壁被打破，报纸上传言有恶魔潜入天国核心地区，人与人之间互相戒备，于是但凡有些不如意，他们就要指认一个“魔女”，倒吊着烧死他们，以此来泄愤，以此来求得心理安慰。
那些看客心理的人们，也都喜闻乐见于这种处刑方式，于是愈演愈烈。
写完，卡尔回忆起离开窗前的时候，街道中央，圣卫军们已经开始将柴火堆到菲丽席娅周围，他心生疑问，他问艾莉：“这位…真炎天使…难道可以被凡火烧死吗？”
老实说，艾莉也不可能知道，但是既然卡尔不仅同意救下菲丽席娅，还放心大胆地坐在这里，那可能他觉得，那火根本不可能被点燃吧。
可是为什么呢？
“铎铎铎”
敲门声。
“谁？”
“是艾莉姬阁下吗？我是座天使军团的副官，我叫蒙特莱德。”门外是一个年轻的男音。
“我不认识什么艾莉姬，您找错人了。”
“请您务必见一见我们。”
门外有些吵哄哄的，艾莉本不想去开门，结果卡尔先行一步。
门开了，几个身穿红水晶甲胄的大天使站在门外，见到出来的是卡尔，都后退了半步，有些紧张的站在那里。
“是你们？不去救你们的老师吗？来这里做什么？”
为首的那个立刻行礼道：“魔…呃…卡尔阁下，您在这个极端排外的时代，以一个外族人的身份登上了圣峰，我们十分敬佩您，那天在的大圣堂门前多有得罪…”
艾莉不喜欢听这些客套，在后面喊出来：“有话直说。你们赶时间的吧！”
几位年轻的大天使又沉默了。
“见也见过了，你们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吧，我知道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不需要来找我。”卡尔微笑着闭眼点头，向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然后转身关上了房门。
……
“你们…”她被倒吊了很久，神志不清，说话已经不太连贯了，“…净土之主…不会原谅…”
那个负责审判的法官站在她面前，她透过头盔面罩的缝隙看着这张可憎的嘴脸，咬牙切齿。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得罪了教宗又让人抓到这样的把柄，活该你不死，对不对？”
“啐！你这个单数翼的怪胎！几百年前祖上人魔混血的杂种！”菲丽席娅气不过，骂出了声，“你也就是小人得志，也就是趁我受伤才敢！”
“闭嘴！”边上一个圣卫军朝着她的头狠狠踹了一脚，“你现在是阶下囚，魔女！”
“你们才是魔女！你们这些玷污教义的人才是叛徒！”
“哐！”又是一脚。
菲丽席娅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嗡嗡直响，胀痛让她说不出话来，她的视线先是模糊然后漆黑一片。
“等下火烧慢一点，多折磨折磨她！让她不服软！让她不服教宗大人的指令！谁叫她当初反对教宗出兵，拒绝让她的学生参与，害的老教宗失去了她的妻子！”
“对，活该她被那个什么魔王打伤，活该魔王要让她落下私通魔族的破绽！她是自取其辱，害死她的是魔王，是魔王让她变成今天这副模样的！不是我们！”
这些圣卫军一边抱怨，一边搬动柴火，另一边，宣判开始了。
“魔女，名为菲丽席娅，罪名是私通魔族，这一点，许多人亲眼见证，她被一个自称魔王的恶魔搀扶着去往大圣堂。”
“她放跑了罪犯奥力法，并且放任恶魔吞噬人民的生命！”
“现在，我们宣判她犯有叛国罪！犯有魔女罪！犯有渎职罪！数罪并罚，执行火刑！”
围观的市民们高呼着：
“她是间谍！”
“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