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圣城与亵渎者（三）（1 / 2）
哪怕洪水再怎么肆虐，未受灾地区的街上依然喧闹无比。
卡尔和艾莉从酒馆出来，时间已经过了黄昏。
街道上灯火通明，似乎并不准备迎接夜晚。
蒙福镇在圣城脚下，是进入圣城的两条必经之路之一，算得上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
阅览了从那个治安官那里得到的记忆，这里居住着许多圣城里中下层官员的亲族，大多是些富裕但不算特别阔绰的纨绔子弟。
他们靠那些在圣城当差的亲属资助上学，但又上不起城里的学校，城里的学校多是中上级高官或者教士们的子女才有资格去的。
夜幕越来越重，街上各种着装和长相的人，大多行色匆匆。他们要在宵禁之前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两人在周围异样的目光中走了没多远，一股肉香飘来，循着香味找去，是一栋独栋建筑，而沿主街的那一面只有许多巴掌大的小窗口，没有门。
这一侧的外立面被人泼漆、刻划、张贴具有辱骂性质的标语，显得十分凄惨。
有几个衣着不算得体的少年围在那墙边，刻刻划划，脚边还放着装漆的空陶盆。
可见，市上的人们似乎并不介意在这样繁华的街道上，矗立着这么一座外表看起来不太得体的建筑，有些人反而还喜欢在路过时刻意往上添些伤痕。
站在这墙下，卡尔明显感觉到艾莉的魔力场有些躁动，牵在一起的手上传来表达愤怒的颤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得很紧。
不对，刚才有牵着手一起走吗？
确实，这样的反差在视觉上也给了卡尔一个很大的刺激，他理解艾莉的愤怒，也大概猜到了这里变成这样的原委，默默拉着艾莉先拐进小巷。
他在小巷口观察外面的其它建筑，无不是大门朝着主街开放，来往的人们穿金戴银，身边仆人用铁链牵着几个衣衫还算整洁但只能跪地膝行的奴隶。
这些人背后都长着一只到三对不等数量的羽翼，他们是天国的贵族，从大天使那里得来的记忆中，这种长着翅膀的人乃是神民，他们背后会天生长着一只到六对不等的翅膀，其中天生就能使用神力的人被称为“天使种”，这种人只要加入圣卫军就能得到专门的训练，然后洗礼成为真正的天使。
长着羽翼的人们称自己为天族，意思其实就是“神选之民”，而天国这个词在经文中的意思就是“神赐予的极乐之土”。
天国有不少附庸国，每天都会有许多并非奴隶身的自由外族人来到天国，他们或许是使节，或许是信徒，又或许是向往传闻中天国的享乐生活，可他们一旦踏上天国的土地，不管在自己的故乡有如何显赫的身份，都必须卑躬屈膝，至于想和天族人一样过那种享乐生活，更是白日梦了。
在天国，虽然有大量的异族人，但大多数去处是默认只对天族人开放的。异族人再有钱也不被允许进入，更何况这里的异族人大多穷困潦倒。
就比如不久前他们擅闯的那间酒馆。
卡尔是明知故闯，他的意图在于嘲讽这种隔离制度，事实证明效果很好，还意外收获了些其它的成果。
在街上一路走过来，那些天族人奢靡的状态也看了不少，虽然只是圣城外的一个小镇，但这是自卡尔和艾莉环球旅行开始以来见识过的最享受的居民生活了，恐怕还是此生至今为止见过的最奢华的。
他们少年时代在双生之国皇宫里的生活，也远不不及这里的这些小贵族奢侈。就算是最繁华的双生之城的街头，也不可能看到这种纨绔子弟成群结队，小贵族扎堆出行的场面。
因为天国当前的物价确实很低，所以只要不是奴隶且遵守这里的种族等级制度，随便有几个铜诺斯琳就能过的很好，但问题就在于，根本看不见街上有除了奴隶以外的异族人，连乞丐都是长着羽翼的。
这种现象，在酒馆里毁掉的那本卖身册子似乎已经给出了解答。
他们都被转化成了奴隶。
这在双生之国根本难以想象。
这繁荣建立在异族人沦为附庸和奴隶的基础上，享乐的都是天族人，供他们享乐的资源则由奴隶的苦难换取。
这种奢侈的生活是建立在附庸国和异族人的苦难上的。
而这种程度的挥霍，也是生于双生之国的卡尔和艾莉难以理解和接受的。
作为王储，他们深知自己子民的秉性，双生之国人并不如此挥霍无度，那里的繁华是另一种样貌。
先说过去最好的时候吧。
在史书中，一千年前双生之国刚刚建立的时候，那时满城彩色的琉璃瓦，家家户户的外墙上涂着略带些童稚气的彩色不规则形状涂鸦。双生之城初建成时候的看上去就像是糖果堆砌成的一样。
那时候人们夜不闭户，也没有宵禁，几条主干道彻夜车水马龙，灯火将夜空映得亮如白昼，在城中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到人们发自内心的快乐歌声。
那时的人们是真的会走着走着突然就跳起舞来，没有缘由的。
哪怕是最繁忙的街道上也看不见半个乞丐。
那时候虽然黑白两国的子民还各自说着自己的语言，但就算是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也能够坐在一起用彩色的琉璃杯喝上一杯甜酒，手势比划着配合刚学会的对方语言中的几个常用词来简单拉拉家常。
史料上说，那时候，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和睦与欢笑。
没有哪一方奴役另一方，天下一统、休兵、垦荒，百姓安居乐业，盗匪绝迹，物产得以极大丰富，人们也知足常乐。
这种繁荣，是建立在黑白两国平等互利的基础上的。
是天下大治的时候才出现的盛世。
是一场持续几百年的大融合。
而现在就算双生之国不再如从前那样强大和兴盛，也不可能萌生将自己的繁荣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想法。
继续向巷子里走，卡尔和艾莉绕到了房子后面，这里有一个极小的破败店门，门前挂着牌子：“这里欢迎罪民、魔族、妖孽等不被欢迎的人，你们可以放心进来。”。
在净教的经文中，罪民指的是天族以外生活在天国周边的所有人种，他们认为除天族以外的人们是天生有罪的，是净土之主派出了神使“诺斯琳”，让祂消解了天族的罪恶。
魔族原本是指的不受教会管束的罪民，向东航海发现了新世界后，在一些新的解释里还包括了其它世界（大陆上的不信仰净土之主的人们。
关于妖孽的概念，卡尔从天使记忆中读取的经文里，记录极少，倒是从那个治安官的记忆里发现了玄机，这是一个民间流行的词汇，不常登上大雅之堂，它大概所指的是那些不属于教会势力私自使用神力的人们，妖孽未必是魔族，也可能是堕落的天使，这个词在经文里有一个读起来更加雅致的代替：恶魔。
两人走进店内。
终于想起来是来吃饭的了。
这是一家简陋的烤肉店，店老板就坐在柜台里面看着门口进来的两人。
这个老板脸上长着棕黑色的大块骨板，不规则的裂痕里面透出仿佛在流动的红色微光，就像熔岩那样。
她头上是一对弯曲向后挑起的粗角，也是棕黑色，螺旋状的纹理中流淌着红色微光，她的头发是焰红色的卷发，并且许多都是向上立起来的，以至于看起来像一团冲天的火焰。
先前卡尔根据太阳的位置推算出圣城可能在赤极附近，所以这里就算是秋天也不会太冷，甚至于一年四季都是盛夏，但实际上越往断崖山深处走就越冷，停留时间太短，暂时无法确定是不是灵脉导致的四季反常变化。
不过治安官的记忆里，圣城以及周边都“蒙神恩典”的四季温和，虽然有四季但冬天不太冷，夏天不太热。
这个老板穿得很暴露，但她大面积的皮肤上也都是熔岩般的骨板。
艾莉明显感觉到越靠近她就越热，显然这是屋子里的热源之一，由此推断出她的族人似乎需要靠这些骨板来散出体内多余的热量。
这是从未见过的人种，但既然没有羽翼，那应该至少不是天族吧。
卡尔走上前去准备打招呼，顺带观察店内情况，目前只有一个单翼的天族人背对着坐在离门最远的座位上，散发香味吸引他们前来的烤肉，应该就是她点的了。
就这不到几次眨眼的功夫老板抢先说话了：“新面孔啊，以前没见过会发白光的。还有你…怎么一身墨水味儿？”老板的声音脆得像木柴燃烧那样，噼噼啪啪的。
“是吗？呵呵…给我菜单。”卡尔闻了闻自己的袖子，然后笑了两声，直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