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魄渊 他是一点点,完全彻底得不相信嬴……(1 / 2)
59、
世界很冷。
曳月的眼睛看不见。
黑暗而寒冷, 是世上最令人畏惧的东西。
那个人向他走来。
脚踩在雪地的声音很轻,像踩在月光里。
是很特别的步律。
人在说话做事走路的时候,都会有一种自己独特的韵律。
有人匆忙, 有人从容,有人满腹心事, 有人踟蹰犹豫,有人悠闲,有人……
那构成了一个人独有的感觉。
那个人走得不紧不慢,没有心事,漫无目的, 又意志坚定,毫无停滞。
每一步的间歇都相似,不为他的没有眼睛的脸而迟疑,也不为目标就在眼前而加快一点速度。
他站在曳月的面前。
脚步声停在的地方相隔一臂。
曳月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
安静,残缺, 唯有冷漠。
他看上去一点也不脆弱。
像一座冰川伫立在那里。
极致的冷漠, 是残缺的, 但美得胜过世界的一切。
胜过夜色, 胜过大海, 胜过春天。
明月本就阴晴圆缺, 残缺比圆满亘久。
面前的来人一直没有说话。
曳月也没有开口。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是说书人脱给他的外杉。
外面原本很冷,他是有一点冷的。
但那个人来了以后,就像春天来了。
周围淡淡的暖意, 就像冬去春来,温度也许还没有上升,花也没有开, 但感觉到温暖。
远处,很远的地方吹来的风,即便是穿过雪地,也是暖的,有淡淡的花开的风信。
伸出的手,轻轻拉开了衣带。
曳月没有动。
衣衫对于他过分纤细的身体而言本就有些偏大,轻轻一点动作就扯开,不等脱去就滑落在地。
像一尊白玉雕像,挂不住一缕软绸。
赤|条条的站在野外,曳月的脸上也没有任何波澜。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傀儡,失了魂灵的人偶。
那空白着神情的脸上,连眉睫都不曾颤动分毫。
茫然的纯粹的冷漠,显得纯真,高贵,犹如新生的神祇。
那样笔直地站在那里。
等待来人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整套的衣衫,一点一点仔细地服侍他的穿上。
甚至连胳膊也不曾抬起,配合一下。
那个人蹲在地上,为他穿上鞋袜。
庄重得甚至虔诚。
信徒为庙里的神像穿上衣服,和人为自己的玩偶穿衣打扮,本质上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成功进入洞虚境了,真厉害。” 那个人静静望着他,“衣服很合身,你穿得很好看。”
来人的声音低低的很轻的温柔,并不高高在上,没有位高权重,也没有久经岁月沉淀。
带着淡淡的称赞。
是真心实意的,没有一点揶揄逗弄。
曳月:“是什么颜色的?”
那个人顿了一下:“是湖水蓝。”
曳月:“我不喜欢蓝色。”
“抱歉,那要换一种吗?”
即便是道歉的时候,声音也是真诚又温柔的。
曳月:“不用。”
没有人喜欢在野外赤|身|裸|体被别人换衣服。
“是我考虑不周,你喜欢什么颜色,下次我会准备好。红色可以吗?他们说你以前喜欢红色?”
以前喜欢红色的不是曳月,是嬴祇喜欢他穿红色。
那时候曳月的一切都是嬴祇准备的,嬴祇决定他的一切。
曳月没有说话。
于是,空气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曳月始终没有问对方,你是谁。
来人也没有问他,知道我是谁吗。
他们谁也不确定,好像是知道的,好像不知道。
时间过去了很久,天黑了,又快要亮。
他们站立的地方是温暖的,但世界下起了大雪。
那位帝尊不该在下雪的时候复活他。
下雪就会让人想起,他正是死在雪夜里。
曳月扶着一棵树。
说书人知道他看不见,贴心地将他放在旷野唯一的一棵大树旁。
因为温暖,那棵树在这短短的一天里抽芽开花。
花是紫色的。
但曳月看不见。
他站得累了,那具身体即便已经突破洞虚境,仍旧也还是过于虚弱不堪。
只是他冷漠得让人看不出脆弱。
他从不示弱。
来人终于开口:“雪太大了,我带你回去。稍微忍耐一下。”
曳月没有动。
那个人小心翼翼打横抱起他。
过于瘦削羸弱的身体,好像还停留在少年时期,纤长,单薄。
抱起来的时候,像抱着一个很轻的瓷器。
仿佛稍微用力就会碎成一地,无法打捞拾起。
“抱歉,你太虚弱了,我不知道该怎样带你回去。希望这个姿势你不会太介意。”
曳月没有任何挣扎抗拒的意图。
那人:“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对我不感到好奇吗?”
曳月:“他的儿子?”
对方的身形很高大。
和曾经的嬴祇很接近的温柔,没有嬴祇的傲慢、盛气凌人,比嬴祇年轻。
修行着嬴祇独有的四季荣枯的功法。
很容易想到对方的身份。
就是不知道,嬴祇的那一百多位夫人给他生了多少个像这样的儿子。
“……”
“孙子?曾孙?重孙?”
毕竟一千年了,多少代玄孙都有可能。
“他看上去像是会生很多孩子吗?啊,因为听别人说,你是最了解他的人。”
曳月:“他有一百多位夫人,他或许不会生太多,但他的后辈我并不了解。”
“他没有夫人。那一百多位后来都拜入了他的门下,总共一百八十位亲传弟子。他们并非都是自愿的,但每个人资质都很好,最终都臣服孤皇山。他收那么多弟子,除了通过他们控制修真界,更想知道,他教弟子的方式是不是有问题。但一百八十位亲传弟子,没有第二个曳月。他没有……我是一百八十人中的最后一位,你是第一位。我们到了。”
对方将曳月放在地上,细心地理了理曳月被他弄乱的头发和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