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苍烟祭 第二十章 平麟苑(1 / 2)
回到燕王府,萧惟和谢无猗都快饿晕了,立即狼吞虎咽地大吃了一顿。谢无猗也顾不得别的,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萧惟看着卧房里逶迤燃烧的龙凤红烛,心底一片温软。
据说只要这对红烛彻夜长明,新人就会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他将目光移向谢无猗,见她虽是睡着,却依然蜷着身子拧着眉,两手交叠在胸前,随时准备应对未知的袭击。
萧惟忍不住伸出手,可他才刚刚遮住照在谢无猗面上的光,她便咽了一次口水,右手不由自主地落在左臂上。
她睡得这样浅吗。
萧惟不敢再靠近,只好坐在一边随手抄起一本书,心猿意马起来。
刚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门外忽然传来不属于燕王府的有力的脚步声,萧惟还没来得及站起,谢无猗就半睁开眼,神情中透出警惕之意。
“谁?”
“你睡吧,我去看看。”萧惟放下帷帐,温言道。
“林衡你个没良心的!这才多久没……”
是萧婺的声音。
说起来,“婺”的本意是指北方玄武七宿中的女宿,“婺女”也即“务女”。大俞尊崇巫堇,对星象的崇拜没有其他国家那样热烈,卢皇后一边信奉巫堇,一边为自己的儿子取这样的名字,也是奇事一桩。
谢无猗侧耳听去,可能是萧惟叮嘱,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她揉了揉眼睛,还是起身简单整理一下仪容迎了出去。
前厅里,萧婺正嘲笑萧惟成了亲就把兄弟们抛诸脑后,连三个月一次的平麟苑小聚都忘了。萧惟却道他在外面这两年骨头都泡软了,准备婉拒这次邀请。
“弟妹!”见谢无猗过来,萧婺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你以后可要好好管管他。你不知道,我们林衡是三岁能文七岁武,十岁就敢揍老虎——”
“如今事事都无成,西北风里吃黄土。”萧惟摇头晃脑地接道,“三哥,你就别拿我们打趣了,小猗脸皮薄,你以为谁都像你们府那位似的?”
听萧惟这般揶揄萧婺的王妃,谢无猗忍不住笑了起来,萧婺这才讪讪道:“还是瞒不过你啊……要不是你嫂子吵着要见新弟妹,我也不会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打扰你们休息呀。”
“三哥你快饶了我们吧,”萧惟连忙求饶,护在谢无猗身前,“谁不知道嫂子武人底子,我们小猗病了十几年,就不过去了啊。”
萧惟暗叫倒霉,纳闷自己怎么总能惹上一些“惊世骇俗”的女眷。萧筠就不说了,把他从小骂到大;齐王妃钟愈更是个闹腾的,疯起来能把整个王府翻个底朝天,有一次萧婺来他这议事,忘了和钟愈的约定,结果钟愈直接牵着一条狗找上门,把萧婺和萧惟追得上了树。
饶是这么着,萧婺还是把她捧在心尖上宠着护着,这些年从不懈怠。
“林衡啊,你也替为兄考虑考虑。”萧婺苦着脸道,“你嫂子现在有身孕,也不能真让她骑马射箭,只不过再不出去透透气她就要把王府砸了。到时候我们不还得来你府上借住?”
话说到这个份上,萧惟和谢无猗也没法拒绝。谢无猗便以更衣为借口避开,让花飞渡暗中关注褚府和万春楼的动静,尤其是要留心紫翘的一举一动,左右他们晚上就回来了,到时候再制定下一步计划。
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平麟苑。平麟苑是虽皇家林苑,但京中一些贵族子弟也可以随同皇子公主来校场聚会。因此今天来的除了日常跟在萧惟屁股后面凑热闹的祝朗行,谢无猗还意外地见到了大俞权相、卢皇后长兄卢云谏,和这两日赶上休沐的禁军统领钟津。
钟津是钟愈的兄长,妹妹怀孕了跟过来关心一下情有可原,但卢云谏呢?他平时忙得脚不沾地,怎么会有时间来跟他们一起射箭跑马?
谢无猗正自思忖,萧惟已经上前寒暄起来。
“卢相可是平麟苑的稀客啊。”
卢云谏虽然年纪大,精神头依旧很足。他笑眯眯地回望萧惟,“楚王殿下操劳国事,反正有窦相做定海神针,老臣这只狐狸当然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大俞朝堂上,原本是以卢云谏和窦文英为首的两派朝臣分庭抗礼。窦文英是故太子萧爻的岳父,自萧爻战死后就一直称病,很少出门,只有萧豫再三邀请才会应一次召。而卢云谏在朝三十余载,兴科举,修法度,献国策,平外敌,一手将卢氏一族推上巅峰。
再加上一位卢皇后,经历数轮朝局更迭,如今窦氏式微,卢云谏的权力地位早已无人能比。
卢云谏的话落在萧惟耳朵里,怎么听都像是暗指朋党之争。但萧惟常年游离在朝政之外,懒得蹚这趟浑水,便直接装作听不懂。
反正我做我的逍遥王爷,你们的名利得失都与我无关。
萧惟不接茬,卢云谏也不介意,又问道:“燕王,皇陵那边怎么样?”
谢无猗心头一紧。
这时候问起皇陵,难道卢云谏知道萧惟这两年不在里面?
那么,他是否会知道决鼻村的那名刺客呢?
卢云谏看上去是个和蔼可亲的胖老头,说话却和卢皇后一样,都是挖好陷阱等人跳,这里面的试探之意也不知萧惟能不能应付得来?
“哎,卢相这话可让本王犯难啊。”萧惟果然为难地敲起脑袋,“若说不好,那是父皇百年之地,多少能工巧匠金银美玉堆出来的;可若说好……”他难过地叹了口气,握着谢无猗的手松了又紧,几乎带了哭腔,“卢相不会再让父皇降旨把本王遣送过去吧?本王皮糙肉厚的就算了,我们小猗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怎么能跟本王去受苦?”
暗讽卢云谏能轻易左右天子之心就罢了,这也要捎上我,做戏做上瘾了?
谢无猗竭力保持着体面的笑,暗中却用指甲狠狠扎了一下萧惟的掌心。萧惟吃痛,委屈地捧着她的手呵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