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吴生1(1 / 2)
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将燥热的空气打散裹挟着湿润的青草香弥漫在四周,再被风吹上一阵,染上一丝不知是谁的发香拂过鼻尖,飘飘忽忽。
祁风努了努鼻子,微微轻嗅一口,调整了下有些僵麻的身子继续随着车身时起时落,左右飘忽,难以入睡却也舍不得醒来。
就在这漫长的闭目养神之间听了不少闲碎琐事称兄道弟的客套话,原有的一点困意也是这么被渐渐冲淡的,毕竟做不到像某人那样的好睡眠。
“这再往前就快到伊水村了,过了村子再往西可就热闹了,兄弟是哪的人?见你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有什么事你就跟我或者前头那老李说,虽说都是萍水相逢半路搭伙赶一脚程,但相识即是缘,我们这帮人常年行走赶路,全靠这张嘴在路上解个闷,你可千万别拘谨啊。”
这跑江湖的的确是不一样,逢人都有一套自来熟的本事,算起来这应当是此声音主人第六次与人客套搭话了。
难得是这话头一次落了空,正当祁风以为对话那头许是个不喜言语的不愿回话时,那人却艰涩的开了口。
“伊……伊水的。我,我就……是是是这,里的。”
一句话听得祁风半响喘不上气,此人说话期期艾艾,难怪一路不愿开口说话,原来是患有口吃。
“你你是……”一时被带的险些也跟着一样说话,搭话的那位赶紧咳了嗓子,重新组织了语言说道,“小兄弟原来是伊水村的啊,伊水村是个好地方。”
“嗯。”
“看你这年纪也不大,家里可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又是小半会儿的沉默。
“没……没有,我我,其实是……要去平平,瑶山,顺……路过,过去……看看。”
微乎其微的一声叹气,祁风无需睁眼也能猜到那位大哥心里必是后悔了,这要再说上两句估计他那点耐心就该耗尽了。
果然那人哈哈一声干笑,“原来是这样啊。这说了一会儿话,嗓子都干了,我去喝口水啊,前头很快,很快就到伊水了。”
“嗯。”
待那人走远后又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轻到祁风才捕捉到一丝就与其他声响一齐卷入轱辘声中。
也不知怎么的,风停了,声也停了,原本闲散的心顿时空了下来,想着神也养够了索性睁开了眼。
“按这速度,能赶上祈愿之期吗?”
祁风舒展了下胳膊,望了眼前头晃晃悠悠的马匹车队,只觉得这一路停停歇歇虽慢是慢了点,可按理也差不多该到西汴了,可怎么始终也没见到半点儿界碑石的影子。
棺爷随着车身一颠,困幽幽的睁开一只眼,视线掠过身旁的祁风又瞬间被前头的光线给逼退重新合上眼。
“赶不上便赶不上了。”
“棺爷是认真的吗。要不我再与商队的大哥商量商量向他买匹马吧。”
棺爷微微侧了个身,懒洋洋道:“你舍得吗,那片金叶子在怀里都该长毛了吧?”
祁风面颊瞬间泛起潮红,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来钱不易,自是该省着些花的。”
听他这么说棺爷睁开一只眼打量他,“省在我头上,带我蹭吃蹭喝你是头一个。”
祁风将衣袖拿在手中摩挲着,叹气道:“我们省一省委屈一下倒不打紧,只是耽误了他人祈愿可就是罪过了。”
棺爷眼皮也未见动一下的回道:“多赚了一千生气,也不差这一二,不过这一路颠簸确实也是坐够了。”
……
这是生气不生气的事吗……
这话若非是他,但凡他俩身份换一换,他定先将他狠狠揍一顿。
这念头才一出身体就很懂事的准备起势从马车上跳下去开跑,只不过还是没如愿,屁股才腾了空面门就被宽大的黑衣袖袍挡住。
“你要揍谁?”
大概是睡饱了精神气足得直往嘴巴这一处地方顶,祁风想都没想的就回道:“说起来若非棺爷不济,金棺不飞,何至于长途跋涉的还赶不上祈愿之期。”
棺爷对此不以为意,收回手,重新靠回身慢悠悠道:“那你将雨神揍一顿吧,我与金棺所耗之力皆是因为他,你去寻他顺便将我的那一份也一并讨了,想这几日的马车颠簸之苦是该好好揍他一顿,有劳了祁公子。”
有那么一瞬间祁风是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的,但这个念头还没起就被浇灭了,谁让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正如方才大概是还顶着困意才放过他,而上一次他有这念头并付诸行动的后果就是被丢在玉凤阁中险些折了家当还赔了身,每每想起都后怕万分。
眼下自我安抚了一番后决定不去理会他,还是去寻这商队的老大商量买马的事要紧。
这支商队从南疆而来,布匹器物拉了好几车,浩浩荡荡的二十多人,其中不少都是像他一样中途搭路行个脚的。商队领头的是个身形魁梧,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尤其是那一双眼锐利的鹰眼,让人总忍不住怀疑这究竟是行商的还是走镖的。
“难为公子这一路跟着我们这帮人吃不好也睡不好的,这面色看着都淡了不少。”一个头上裹着布巾,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这声音祁风十分熟悉,就是先前不断与人搭话自来熟的那位。
托他的福的确是没怎么睡好,不过也算是解了这一路的乏闷,若不是能遇上他们,他与棺爷也不会有机会像这样白吃白蹭的,这天底下果然还是好人多啊。
“在下也不过是个漂泊赶路的,哪有这么金贵,能有幸与诸位同乘一段路,受各位兄弟照拂已是感激不尽了。”
男子笑着摆了摆手,指着前头的人道:“你看看,这些人都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一块儿搭个脚的,原本是大路朝天各走各的,可既然能走到一块那就是缘分!即便只是一段路,天南海北的也不会觉得无趣了。”
祁风也笑了:“是啊,相识即是缘,路人缘也是缘。”
男子大笑,一把揽住祁风的肩膀道:“好兄弟!我就说嘛与你还真是投缘,我姓霍单名一个诚字,公子我记得是姓……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