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爱柔 偏心(1 / 2)
静妃与阿如娜都是咎由自取。
可说到底, 静妃与阿如娜都是吴克善的亲生女儿,都是科尔沁的格格,接连因为想错了心思而酿成大错, 太后心中还是有些唏嘘感叹的。
太后与哥哥吴克善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对阿如娜也是疼爱过的。但对于静妃,那投注的感情就更深了。
太后也是真心疼爱过静妃的,教她如何与福临相处, 如何做大清的皇后,只可惜一腔苦心付诸东流, 最后什么回报也没有。
即便是废后,静妃在宫中也没有失了体面。
可到头来,静妃却因妒生恨, 害了大阿哥, 还有心要害太后害皇上害皇后,这心不可谓不狠毒的。
太后想想就觉得后怕,若是没有含璋费心看护,只怕大阿哥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了。
她是经历过许多风浪的人,入关前,见过太多的人死在这上头了,知道含璋的法子来的有多及时, 心里更是清楚,若无含璋,哪怕是福临和她亲自去看护大阿哥, 大阿哥也未必能活。
太后本就是个沉着稳重的性子, 从做庄妃的时候起,就是个稳得住的。哪怕是再有天大的事情,到了她这儿都是不急不躁的。
可便是这样的性子,总是有些不好的。那就是什么都放在心里, 面上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的。
平日里瞧着是挺好的,可心里的事儿积累多了,总会有反应到身体的那一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生病了。
大阿哥大好后回到行宫。
许是天气热了,又许是对静妃的处置下来了,太后着了热气,病了一场,是含璋侍奉在侧,照顾了好几天,太后才慢慢好起来的。
也是太后平日里身子骨硬朗,这么的小病,休养几日就慢慢好了。
太后就是心疼含璋,在她跟前伺候几日,小脸都瘦了,只是这孩子怎么也赶不走,倒是一片孝心。
太后道:“今日我大好了。你便回去。不必留在我这里了。回去好好歇几日。皇上那里都着人问过好几回了。别我的病好了,你这儿又累病了。那皇上可就要怪我了。”
含璋答应了,她笑道:“额娘大好,皇上可高兴了。我年轻,侍奉额娘几日,哪里就病了呢。额娘放心吧,我自个儿有分寸的。”
太后这才放心,又就着含璋的手喝了一碗苦药汁。太后素日里是最不爱喝这些的,可这回是病了没有办法,她总不能让自己缠绵病榻的,为了让身子快些好起来,只能乖乖喝药。
含了一颗蜜饯在舌下,太后才从那苦涩中缓过来,她望着含璋笑道:“好孩子,这几日是辛苦你了。”
“这些日子我虽没出去,但也知道外头是个什么情形。那些人说的什么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必去理会。宫里宫外那么多人,总有说头。咱们只管过咱们自己的日子,不要太过在意。”
福临有严令,不许人背地里议论含璋。谁议论就笞谁。但这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是总会有些议论的。
不议论皇后,还以为议论别的人。捎带上一点,自然总是有些说头的。
含璋道:“额娘放心。我是没有放在心上的。也没有想着要去理会。”
她又不是镇日里没事做了。零星言语,自然不用太过在意的。就是——她不想为此和太后生分了。
她去处置静妃的那些事,外头或许不知道,但太后这里肯定是知道的,还有静妃说的那些话,想来太后这里,应当是早就知道了。
太后前几日病着,没有同含璋细说什么。
如今长了精神,就把小囡囡牵到身边来,与她细细说道:“我这个病,根上还是出在那几个不争气的人身上。这与你无关,你可别揽在自个儿身上。也是那几年,对他们生出许多期望来,结果却是万分失望。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叫我寒了心,自然总有这一遭的。太医不是说了么,只要发出来,有这么一回,往后就好了。”
太后温柔笑着,“你是个好孩子。不会辜负我的心,我是知道的。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觉得自个儿有错,你还跟从前一样,一如既往的,我就很欢喜了。”
“你的心事,也就这么两样,我打眼一瞧,心里也是明白的。”
“今儿个,额娘便与你推心置腹的说一回。以后可不许再在自个儿心里惴惴不安了。”
含璋道:“额娘慧眼如炬,是我心境浅薄了。”
太后就笑了:“你还年轻呢,往后再历练些年头,自然都好了。”
太后握着含璋的手道,“你忿不过处置静妃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事上,我倒是欣赏你这孩子的胆量和担当。你入宫来,素来绵软乖巧,我多疼你,皇上也护着你,可我也担心啊,怕你做这个皇后立不起来,自然替你多顾念几分。如今瞧来,你心里有成算,待孩子们都很好,也从不苛待嫔妃,这就是极好的了。我也算是放下一桩心事。”
太后拿得起放得下。既然那几个担不起她的信任,那从此以后再不想着就是了。
她是科尔沁走出来的,却也是大清的皇太后,孰轻孰重,太后心里一直是很看得清的。
含璋听着倒是也放下了一桩心事。
太后从前爱护爱怜她,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的替她办好了。福临也是这样的,两个人将她保护的太好了,她自己有什么都是用不上的。
如今能做一些事情,由着她自己的心意来做事,来做这个皇后,太后瞧着还挺好的,那自然是很好的了。
尽管太后宠爱她,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她是太后的侄孙女,或者说是出身科尔沁的皇后,但这已经是很足够的偏爱了。和太后的关系维系好,含璋认为这是很有必要的。
太后对她期望甚高,她也不想令太后失望。
太后慈爱地望着含璋:“静妃的话,皆是怨怼之言。很不必放在心上的。宫中自来便是如此。又不只独皇上一个是这样的。得宠不得宠,凭借的都是各人的本事。你是皇后,有皇上的爱宠尊重,这已是很难得了。帝后相和,才是千古佳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是她们要求的太多了。”
“我曾说过,皇上独宠你,我也是能接受的。皇上后宫的事,我如今也不干涉了。从前那个皇后不争气,我倒是费心许多。如今你很好,我自然也不必再费心了。这样的事情,全看皇上如何想,难道还能是你可左右的么?所以这一桩心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横竖你一如既往,我便一如既往。你是个好孩子,该懂得我的意思。”
含璋在太后这里,素来都是免礼的。太后疼爱她,总不叫她行礼。
今日一番教导,含璋心中受益良多,更深的触碰到了太后心中的所思所想,怀里揣着的忐忑不安倒是消解了许多,她起身,规规矩矩给太后行礼磕头。
太后倒笑了,叫苏茉尔去扶起来:“好了好了。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你去吧。回去歇着。我的话不多,好好想着就成了。倒也不必做成了心事多思多想。”
含璋应了一声是。就退下了。
苏茉尔去送了含璋回来,就到了太后榻前,陪着太后坐着说话。
前些日子一直躺着休养,如今好起来了,这会儿靠在软枕上也睡不着了,说说话也是好的。
苏茉尔替太后掖了掖盖在腿上的薄褥子:“后妃们的怨怼,很深啊。”
太后淡淡道:“从古至今,哪个后妃的怨怼不深的?不得宠,可不是能害人的理由。数过这么多皇帝的后宫,能得宠的嫔妃又有几个?她们自己若不能看开些,那就是自寻死路。”
太后想着,福临这会儿,与她那时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的。
先帝宠着宸妃的时候,难道后宫的嫔妃们就不过日子了么?那日子还不是照旧在过的。能不盯着皇帝恩宠的,那日子就能好好的。
那盯着的,自己过不去的,动了手的,又能有几个留下来呢?如今再去瞧瞧那些一道过来的,可不就是不指着先帝恩宠过日子的么?
苏茉尔跟着太后几十年了,这些话,也就只有她能和太后说了。
苏茉尔道:“先帝那时候,便是宠着宸妃娘娘,对旁人也不是一丁点儿都不搭理的。后来,不还是有咱们九阿哥。还有十阿哥和十一阿哥么。如今争的,不就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么?”
“虽说这实在和皇后娘娘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可是皇上那儿,到底也是太转变的狠了些。不至于一点希望也不给人留啊。”
太后垂眸,不知想到什么,自己笑了笑,才道:“福临与先帝的性子,到底也是不一样的。只是这用情上头,总有些一脉相承的。”
“你也是瞧见了的,头先大婚,他和布木巴闹的是什么样子?后宫里又是个什么样子?我竟是一点都脱不开身的。那后宫里实在是不成个体统。福临龙性未定,连我都生怕再娶一个回来,是耽误了人家的。”
苏茉尔倒是也想起了前几年的光阴。
少年皇帝,一时亲政后无人拘束,确实是闹的过些了。浪荡习性,就连汤若望汤玛法瞧不过去,都在皇上跟前劝诫过的,可有什么用呢?皇上压根不听。
太后叹道:“我啊,自然是有些私心的。娶了科尔沁的格格回来,难道指望她不得宠么?自然是希望她得福临的喜欢。苏茉尔,不瞒你说,若换了这后宫里任何一个人,福临这样独宠,又不沾旁人的,我只怕都是不依的。”
“可他偏宠的是含璋。是咱们科尔沁的格格。是博尔济吉特氏。我这心里头一开始就是偏的。宠着皇后天经地义,我去拆散他们做什么?况且福临如今一切竟都改好了,比往昔那几年不知要好多少,这不还都是含含带来的么。”
“后宫怨怼,也是她们自己不能留住皇上的心。我不想因着这件事,把两个孩子都得罪了。再说这事,哪就那么一定绝对的。说不准将来福临自己想转了,又去找了旁人,偶尔换个人,这也不是一定的。两个孩子都还年轻。再忍耐些,再等一等不就好了。急什么呢。”
在这后宫里过日子,最要紧的,便是慢慢来。一切都是急不得的。往昔若不是她能沉得住气,焉能有今日的日子呢?
那些女孩子们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看不到转机,心也是太浮了些。
太后在榻上躺着坐着久了,总会腿酸。
含璋在的时候,是含璋给按揉。这会儿含璋歇息去了,便是苏茉尔来了。
想起自个儿如今用的这个按摩的手法是含璋与太医一起研究得来的。
苏茉尔便笑道:“皇后娘娘是奴才瞧着入宫的。这一路瞧过来,皇后娘娘聪慧可爱,乖巧动人,容貌更是天香国色,也难怪能得太后与皇上的这般疼爱了。”
“有这样贴心的人陪伴在身边,皇上怎么可能会视而不见呢?奴才都看皇后娘娘哪里都好,皇上眼里自然是瞧不见旁人了。”
太后笑道:“是啊,这倒是意外所得了。没想到她能这样好,也怨不得我和皇上疼她。你看她从前,知晓我和皇上疼她的心,就半分不露出来。如今一点一点的露出来,又是那么合适的时候,这样知分寸懂礼数,可不是一份蕙质兰心么。”
“我的心事,你是最知道的。无非是怕帝后不和,怕将来闹得无法收场。如今帝后相和,福临又改了这么许多,难道还不好么?我心里已是一万分的满意了。”
太后想,最难得是,含璋待孩子们也都很好,与孩子们相处和睦亲近,几个皇子公主都那么喜欢她。
这一回,更是不顾自己的安危,直接入宫去看护大阿哥,大阿哥不是她亲生的孩子,都能做到这步田地,皇后广博之爱心,怎能说她没有呢?
这后宫之中,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呢?
更别说,还有她提的那个种痘之术。那日福临来与她说了,太后心中想,这是救了大清将来的儿孙们啊。若非如此,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死在这上头。
苏茉尔感慨道:“是啊。奴才说句犯忌讳的话,这一次的事,奴才倒是从皇后身上瞧见了先帝文皇后的影子。当年的文皇后待后宫嫔妃子嗣,不就是如此爱怜温柔可亲的么?”
“皇后还这样年轻,将来,指不定还有多大的造化呢。”
布木巴做皇后的时候,对福临的孩子不闻不问的。如今为了自己的私欲,甚至想要毒杀福临的孩子。这对比又是多么的鲜明。
先帝的文皇后,那可是多少人到如今都还在感念的人物呢。多少人受文皇后的遗泽,都在心里默默的怀念着她。
提起文皇后,太后默然片刻,才道:“文皇后待先帝,才是真正贴心顺从。文皇后聪慧无双,得先帝敬重多年,含含能像她的心胸,这是好事。可我还是盼着,福临能与她恩爱一生的,那才是圆满啊。”
“她们怨恨含含不给机会,其实真真是恨错了。你也瞧见了,含含哪一次拦着福临不去找旁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