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徐家?男儿有泪不轻弹（1 / 1）
坦克一直追着我们放炮，天毕竟有点亮了，四周也能看的比较清楚。我们走到哪里坦克跟到哪里。就这么跑了一会，我灵机一动，这一路我们一直跑大道，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坦克的履带？所以我们开始往胡同钻，坦克进不来，又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逃离，特别是那个九指一只耳，估计把我们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于是在他的指挥下，坦克开火了，这次是毫无目的的乱开炮，几幢深宅大院都被炮弹打中了，到处都是嘶吼声，哭闹声，枪炮声，我突然有点后悔和愧疚，这些人的悲剧是不是我们造成的？如果我们不往这里跑，是不是这些人就不会有这飞来横祸？
不知跑了多久，坦克的声音消失了，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我们真的太累了，必须修整一下。我们坐在河边，挤在一起。徐铭自小就在这浑河边长大，当下捉了几条鱼，宽子和志海拾了些柴火，我们生了火，把鱼烤了吃，吃完后我们实在太渴睡，也顾不上留人警戒，一躺下就睡过去了。
说实话，我是真的想一口气睡他个天昏地暗的，可不知睡了多久，耳边又传来了枪声和坦克开火声。这简直是催命啊，我也纳闷，小鬼子也同样折腾了一宿，咋就不知道累？
半闭着眼睛，我看着枪炮声响起的方向，看样子事发地点和我们走的路线是相反的，鬼子把我们跟丢了，我心中暗喜，从昨天到现在，马不停蹄的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一夜过去，虽然还不至于到生理极限，但是我们也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鬼子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来，起码现在这里是安全的。想到这里，我又闭上了眼。但一转眼想到有枪响就又要有无辜的倒霉人因此丧命，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突然，徐铭像发狂了一样站了起来。手指着炮声响起的地方，眼睛瞪的大大的，面目表情极度狰狞。嗓子里像是塞了东西，半天说不出话来。
终于，徐铭叫出了声：“那是我家的方向，啊～”说完像发了疯似的往那里跑去，我们愣了一下，也赶紧爬起来追了上去。不过处于极度紧张中的徐铭简直太快了，除了宽子，其他人都被拉下了一大截，老油子更是落在最后。我心里暗骂，这还有完没完了，要折腾死人啊。等这事过去，我非要睡上他个三天三夜。
我们拼命的跑，心里都在暗暗为徐铭捏了一把汗，希望不会那么巧。这大喜的日子，可别喜事变丧事……哎呀我这是我这是胡思乱想什么呢？真不吉利，呸呸。大吉大利，百无禁忌。
跑了半天，就在我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远远看到了一片浓烟，不幸的是，我们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那就是徐铭的家附近。这里和昨晚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牛棚倒了，牛倒在地上，不知死活。柴草垛着了火，冒着浓烟。门板倒在地上，院里一片狼藉，炉灶里还冒着烟，锅里剩了好多的米。看样子小鬼子可能在这解决了吃饭问题。看着大敞四开的门，又有不祥的预感。徐铭已经冲进去了。我也跟着跑进去，里面的景象成为了我这一生的噩梦。
徐家妹子衣衫不整，浑身都是血，裤子被脱下去了。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剪刀上都是鲜血，脖子上有个洞，血已经开始凝固了，看样子人已经死了一会了。徐铭和一个鬼子扭打在一起，那个鬼子裤子脱到膝盖以下，皮带不知道哪去了，这使他移动困难，行动不便。加上徐铭疯了一样和他撕打，让他没有机会提上裤子，又没法全力反抗，只能一边躲一边叽里呱啦。
看这样子猜也猜出来了，鬼子在这里吃了饭……然后温饱思淫欲……徐家妹子宁死不从，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节，以死明志……但小鬼子们连死了也不放过她，看这个样子，应该是不止一个鬼子……娘的，人死了也不放过，畜牲！
我从旁边拿起一条被子，把徐家妹子盖上。这里有鬼子，说明他们的大部队就在附近，刚吃过饭，估计都各自烧杀抢掠去了。但既然这鬼子落了单，就绝不能放过，要速战速决，免得横生枝节。正好，鬼子为了躲徐铭的攻击躲到了我这边，我怒从心头起，王八蛋，你还想活？抬起脚就是狠狠一下，正好踢在了他的下半身。由于愤怒，我这一脚用了全力，鬼子疼得脸都变形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得出来，真疼。可徐铭却一把推开了我，他瞪圆了眼睛大声对我喊：“谁也不要帮忙，我要亲自杀了他！”
几个回合后，徐铭把那个鬼子压在身下，左手像钳子一样死死地按住了鬼子，对于鬼子的反抗视而不见。然后挥起右拳，以雷霆万钧之力朝他的脸砸去，就这样一直一个动作，一下，两下，三下……
我们听到了骨裂的声音，一开始还能听见鬼子的惨叫声，鬼子拼命反抗。但是徐铭像个地狱的判官，随着他一拳一拳的砸，鬼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没了声响。仿佛这个世界都静止了，只听见徐铭拳拳到肉的声音——砰，砰，砰……他就这么一直砸，一直砸，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和他无关，眼里只有那个鬼子。
我一把拉住他：“别砸了，没气了。”结果徐铭回过头，恶狠狠的对我大声喊：“走开！”然后又继续砰，砰，砰这么一直砸。那声音简直让人发疯，我忙又去拉他，可他力气大的惊人，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上。
这时候，老油子他们也进来了，看到这惨状也震惊不已。谁也不敢去拉徐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安慰。只能一起看着他一直这样一拳一拳的砸，面无表情。屋子里只有砰砰声，除此之外，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鬼子估计已经没了气，这种打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他的脸血肉模糊，看一眼晚上都会做噩梦的。而徐铭的手也都是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鬼子的。
不能让他这样一直打下去，还是志海有办法，他走到徐铭身边，轻轻的说：“别打了，人早死了。还是看看妹子吧。”
听到这话，徐铭终于停止了他下砸的拳头，一声不吭的抱着徐妹子，没有眼泪，没有怒吼，就这么安静的坐着，志海叹了口气，说：“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了。”
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包含了一个男人多少的痛苦和不甘啊，在场的无不动容，徐铭没流泪，他就这么喊着，徐铭爸妈死的早，他和妹子相依为命，现在妹子也走了，还是在新婚之夜，杨排长知道吗？想到杨排长，不禁气从心中来，一个军人，国家有难的时候，他们扔下了东北四省，把家乡拱手给了日本人。老少爷们在鬼子铁骑下哀嚎时，你人在哪里？一个当家的，在家里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人在哪里？一个男人，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自己的新婚妻子被人糟蹋了，你人在哪里？其实我明白杨排长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他也是身不由己，但是我不管，我就要骂。我替徐铭骂，替老百姓骂，甚至替大帅骂，大帅他亲手组建的东北军，根本没反抗就将他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的东北，拱手相让于日本人，相信大帅在泉下有知，棺材板都按不住了。
志刚冲进来，急匆匆的，大声喊：“鬼子来了”。我刚想组织大家撤退，突然想到什么，刚要行动，身边一阵风掠过，原来是徐铭，他先我一步冲向门口。我感觉不妙，脑袋已经察觉到了要不好，但疲惫的身躯跟不上大脑的指令。赶紧大喊：“快拦住他。”
徐铭的速度太快，志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了一个跟头，志海忙去扶他，眼看他就要冲出去，关键时刻，宽子一把抱住了他，接着老油子也来帮忙。徐铭想干什么我们当然知道，可现在这情况，出去无疑就是以卵击石。徐铭被宽子和老油子按着，脑袋上青筋暴起，拼命挣扎，大声叫喊：“放开我！放开我！”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不能让徐铭再这么疯下去了。这样会把大家连累的，我用手捂住他的嘴，可他简直就是失心疯，居然咬我，钻心的痛让我差点也喊出来，我们越忙越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啪，一记耳光。打他的是志海：“妹子死那么惨，先把妹子安葬好了行不行？”然后噼噼啪啪连着打了五六记耳光，“报仇，不急一时！”徐铭终于安静下来，忍了好久的眼泪也终于夺眶而出。徐铭的眼里写满了绝望。志海小声的安慰他，我怕他再闯出乱子，给志海一个眼神，让他看好徐铭。然后我们小心翼翼的找地方躲起来。现在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做好准备拼死决战。
万幸，嘈杂声离我们远去。过了一会，觉着他们应该走远了，我们松了一口气。徐铭还是在那里看着妹子的尸体发呆，我也没叫他，和宽子用棉被把整个尸体裹好，也没有勇气看妹子最后一眼，刚刚还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我们把尸体往外抬，很意外徐铭没有阻拦，只是默默的跟在后面。就这样，我们在河边的一座小山丘附近挖了个坑，把尸体放了进去。然后开始填土，徐铭从始至终很安静，安静的令人窒息。最后立了一根宽木头，由于我们不知道徐家妹子叫什么，所以老油子把刀递给徐铭，徐铭接过刀，也不说话，一刀一刀的刻着，刻上妹子的名讳。完毕，我们一起对着坟头鞠了几个躬。
徐铭还在那沉默不作声，我们拉他走，他说想陪妹子再待一会，我们拗不过他，又怕他做傻事，所以陪着他。感觉有些口渴，走了几步，到了河边就不顾一切咕嘟嘟喝起水来，水很凉，还有点腥。忙起来看看，才发现水是暗红色的，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一看，确实是暗红色的，连忙站起来沿着河边走了几十米，看到河边好多的尸体，男女老幼都有。我刚才喝的是掺着死人血的水。胃里一阵翻滚，差点把吃的那点鱼都吐出来。小鬼子，操你祖宗，一群畜牲。回来后宽子见我脸色不好，忙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不想让他们以后也做噩梦，赶紧把话岔过去，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正好旁边有一块平地，我们就在那里等徐铭。刚坐下，疲惫涌上来，眼皮好重，一下子睡过去了。没多久，一激灵，赶紧睁眼看向徐铭，还好，徐铭还在，一动不动。又看了一下周围，只见宽子和志海也正红着眼睛看着徐铭。老油子睡得那叫一个香，志刚也睡着了。看了一圈，放下心来，于是又闭上眼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