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好，顾大人（1 / 2）
顾中西回到天南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处去问有没有四鳃鱼。
他连去了二十多家鱼馆酒楼，人家都说没有。
“这人有病吧，四鳃鲈鱼？上哪找去？”
“难道是什么秘密的接头暗号？”
有人看着他进一家很快就灰溜溜出来，以为是去要饭的。
“年纪轻轻的，也不嫌丢人。”
顾中西开始谨慎起来，今天是他的大日子，他要做好完全的准备，一个细节都不能错过。
他还是带着疑惑回到了巡检司。赶紧交差，不能再等了。
果然，安小庆听到在脸盘里钓出鱼的时候，开始皱眉，听说还是四鳃鲈鱼，嘴巴都撅起来了。
“为什么不拔刀？”
“拔过刀。但……”
但拔刀是为了撬鱼缸啊，你以为是打架？打得过人家吗？就那一手，顾中西都怀疑老厨子也未必接得住。他虽然自己修为浅，但别人的神浅他还是看得出来。
这个任务到底是干什么？他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流云的实力固然不知深浅，但也不至于让他连拔刀的力气与胆量都没有。但他确实没有杀意，钓鱼完，哐当一声走进院子后，他就没有了杀心。
他看着流云曼妙的背影，无法与一个杀人恶魔联系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仅杀不得，还需要保护。是保护女性的那种？不不，这恰恰是流云所憎恨的。
流云并没有显示出自己对男人的厌恶，她甚至示弱到自己是弱得不能再弱的小女子。但这也不是顾中西不拔刀的理由。怜悯这种情感，不是用在这里。
哪是什么呢？
顾中西想来想去，是他觉得可以再等等看。比如再过十年八年，流云的兆龙寺与她收养的那些女子与女孩子，会有什么样的变化。那些人，已经被这个世间无情地抛弃过，好不容易有了新生，如果有一个安全的环境，有一块自由的土壤，她们会活出自我吗？这是顾中西很期待的。
就像他，从遥远的博南出发，在横断山脉中走了很久，历尽千辛来到天南，从一个矿工到学徒，再到巡检司成为一名巡察使，不，还差一点点。但这就是期待啊。
未来是美好的字眼。
“我想带你去看看。”顾中西很认真地对安小庆说。
“我想去钓鱼。”安小庆回答得很妙。
“不过，恭喜你又完成任务。走吧，我们去机要处。我也希望你这个是最后的一个任务，不然，真没啥意思了。我说再开一局的时候，都没有人理睬我。失去了人心，天道也没啥用。”
“会不会大家都被你赢怕了？我们以前玩游戏，如果一个人老赢的话，他很快就会没朋友。常赢的人，故意都要输个一两次，三缺一的时候，才有勇士不惧风雨。不然，抱着银子去填窟窿，当谁傻瓜呢？”
安小庆傻笑着，用胳膊拐了拐顾中西，她认同。
到了机要处，顾中西忽然脸色大变，身上的画像不见了。
之前的画像消失，是目标人物消亡。但这次人好好的，怎么画像会不见了？艹，平常吹自己是妙手空空。
见流云大师的后劲，太足了。
好在，做登记的人并未问询什么，他做完登记，拿着顾中西的档案向黑暗走了。
顾中西心提在嗓眼上。
安小庆心提在脸蛋上。
看到安小庆这样，顾中西想，这大姐又下注了！
等那人趴沓趴沓的脚步声，明明只有一炷香时间，他们却感觉等了一个小时。
那人终于回来了，他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时刻，顾中西紧张得手心冒汗。安小庆不自觉地捏着了顾中西的手臂。
“你到底下了多少注啊？”
那人手里没有拿任何纸样，他拿着的是一块黑色的墨玉令牌。
终于结束了！
“恭喜你，顾大人！”他把腰牌很恭敬地双手递给顾中西。
顾中西接过腰牌，有一丝丝清凉，光滑，一面上刻着大大的“令”字，用的是金文。
安小庆一脸的涨红，走到顾中西跟前，一把把他抱在怀里。
这一抱，很饱满。抱出了前辈对后辈的那种关爱。
“怎么了？”尽管顾中西很享受那种柔软，但还是觉得事情不简单啊。
“你真的福星啊。我以前逢赌必输，自从你来了，老娘居然连赢三场，能不激动吗？”安小庆放开顾中西，连续做了三个转身，看来是真的开心坏了。
哦，原来是这样。原来你是这样的安小庆。
不过，她的舞姿是真有味。
“下回可以提前告诉我？我朝着你的方向努力，咱们一起分红？”顾中西说道。
安小庆很鄙视了看了他一眼。
博彩这种事情，赢钱固然开心，但赌对了那种爽又岂是赢钱可以取代的？
顾中西心道，要是让他知道我连续输掉了十几把，还会不会把我当做一个福星？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安小庆知道。
“走走走，我们去法医处。”安小庆拉着顾中西就往法医处走去。
巡检司入职，获得资格后，必须到法医处检查体格，这是福利，宋慈会根据不同的体格匹配相应的灵丹妙药。
法医处宋慈之威名，超过了巡检司大部分人。
宋大人有一双天下闻名的手。
所以，当宋慈把那双手再次放到顾中西身上时，顾中西也再次感觉到了那种冰凉，以及恐惧。
“小伙子，我早说你这骨骼清奇啊！”宋慈边摸，边大叫，他凌乱的胡子与头发，随风起舞，听得出，他真的很兴奋。
今天巡检司的人都怎么了，这一个兴奋得像春天里的猫咪。
这一次，没人会阻止他，他可以摸得随性，摸得肆意，想摸哪里就摸哪里，想什么部位就摸什么部位，还想摸多久就摸多久。
宋慈还是对顾中西的头部感兴趣。
“脑壳比一般人要大，前额凸出。张嘴张嘴。”他指挥顾中西。
顾中西张口嘴巴，宋慈迅速用一个夹子夹住，退后了一步，偏着头很仔细观察。
“哟，稀奇稀奇。”宋慈摇着身体，啧啧称道。
顾中西挤眉弄眼，极为不舒服，只能向安小庆求救。
安小庆看着这一幕，也有些迷惑，“宋大人……”
“知道知道，他可比那些尸体有趣多了。”
“哎呀，还有牙结石。改天来，我保证帮你清除了。不收钱，全免费。”
宋慈终于收回了道具，他笑眯眯地看着顾中西。
这个地下室，本来就冷，现在顾中西觉得更冷了，尤其是他的牙齿。
“令人齿冷”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
宋慈到底发现了什么？安小庆暗示顾中西赶紧问。
顾中西于是问道：“我有病？”
他确实有病，像宋慈这样人的自然看得出。
“当然。而且病得不轻。”宋慈说道，“那么多奇怪的病在你一人身上，也难怪你会来这里，没有我宋慈的的话，你这小命熬不过今年咯。”
“别听他的。在他眼里，就没有一个健康的人。”安小庆最先插话。
手握锤子，看哪都是钉子。胸怀良药，看谁都是病人。
这本身也是病。都得治。
宋慈不同意，“你们一天抓回来的那些，难道不是病人？你看这个世界，好人多一些还是坏人多一些？”
别说，巡检司这些人天天与罪大恶极的人打交道，内心极其幽暗。
宋慈对安小庆的回答才没什么兴趣，他看着顾中西道：“我说的是真的。晚来几天，不，再晚一天，连我也没有办法。”
宋慈说道，“哥们身上的气机乱窜，又被庸医乱开方子，那种廉价的清心玉露丸再吃几颗，还能压几天，这真压住了还好，压不住就会井喷而出，到时候就会变得像干尸一样。”
顾中西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厨子说，来到巡检司才有得救，这下明摆着。眼前这位胡子拉碴的大哥，不仅有令人恐惧的手，还有起死回生的手。当然，也很狗鼻子，连他吃了啥都闻得出。
他听到这番话，赶紧拼命地点头称然。安小庆也皱眉，那药她也吃了，听好的啊。
宋慈笑嘻嘻地说道，“小兄弟你别担心，到了我这里，你会发现，想死是一件很难的事。”不过，他明显对这个话题没啥兴趣，他又迅速用工具把顾中西支起来。这次，顾中西很主动配合，没有动弹。
他挥手招呼着安小庆走近点，让她走到顾中西嘴巴跟前。
“你数一数他有多少牙齿？”
他把顾中西的头扭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一个刚刚好的角度，留给安小庆观察。
安小庆乜斜着眼睛，细数后，“三十四颗。”
“你再数数我的？”宋慈把自己的嘴巴张得很大，安小庆噘着嘴巴，用手在鼻孔前扇着，这地方本身味道就不好闻，现在味道更加奇怪。但她还是很认真地数完。
“三十二颗。”
“你来数安小庆的？”宋慈向顾中西挤眉弄眼。
安小庆一慌，生怕宋慈又把那架子弄到她嘴上，忙着道：“别碰我。我自己来。”她掏出随身的铜镜，支在台子上。
安小庆自己张开她的厚嘴唇，红唇白齿，这角度看安小庆，他还是暗暗咽下了口水，然后赶紧把眼光往更深处看去。无论相貌看着多美，从内部结构看，人其实都差不多。顾中西看到安小庆牙齿，也有数处不整齐的地方。
“三十二颗。”
宋慈拍了拍手，不远处，宋慈的四个助手走了过来，都是一副死板的冰冷样子。他们各自在嘴巴里放了一个小夹子，然后相互数牙齿，都是三十二颗。
“他比我们多两颗牙齿。神奇吧？”这是一个超乎其他人常识的问题，大家平常会在意手指，脚趾都未必在意，但要是人多了一根手指，还可以明显地发现不同。
但很少有人去关心牙齿的数量，就像大家不会关心头发的数量一样。不方便只是其中的一个理由，任何东西，数量一多，大家就失去了探索的兴趣，因为记不住，记住也没啥用。
“而且，这牙齿还没长全。等几年，还会长两颗出来，到时候，你会茶饭不思，接着你就想自己敲下来，然后嘴巴会被感染，最后死于口腔溃烂。幸亏遇到我宋慈，不然的话，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