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白玉杖(1 / 2)
风和日丽,回春谷中,群芳逞艳。
纪湄的两旁坐着花戒恶与秦无痴,俱是绝代容华,衬托着四周春花.端的是花比人艳,人比花娇。
燕元澜与穆如春则坐在她们对面,背后站着武纯艺,中间是一张矮脚木几,几上玉盘中堆着一些色彩鲜丽的水果。
这是一幅新春行乐图。
纪湄忽然偏头向着穆如春娇笑道:
“穆大哥!你那毒龙珠再送我一颗好不好?”
穆如春含笑道:
“毒龙珠虽然珍贵,只要是湄妹开口,愚兄断无不给之理,只是你伤巳将愈,还要那东西做什么?”
纪湄眼珠一转道:
“哪里是我要呢,我是替邛崃山绝缘谷中那位雍姑娘要的,我们二人较技.她中了我一记‘乾元真力’.很可能连她自幼苦练的‘七阳神功’都散了,我心中实在歉咎得很.这毒龙珠既是如此神效,为什么不帮她一点忙呢?”
穆如春微笑道:
“湄妹不记旧恶,如此豁达心胸,愚兄怎敢不玉成其美,只是让谁送去呢?”
纪湄娇笑道:
“谢谢你了,穆大哥,我自己送去好了!”
穆如春摇头道:
“不行!你伤势新愈,体力未复,切忌长途奔波,还是愚兄代劳一趟吧!”
纪湄也摇头道:
“不行!人家不认识你,她的两个师父.生性十分怪僻,一个小误会又闹了起来,好意反而变成恶意了!”
说完一双眼珠滴溜溜的在燕元澜身上直转。
燕元澜再笨也懂得她的意思了,笑着道:
“师妹,你又在算计我了!”
纪湄笑着道:
“师兄,你肯不肯跑一趟?”
燕元澜道:
“你的好差遣,我不愿也得去呀!”
纪湄眨着眼睛,促狭地道:
“师兄恐怕是求之不得吧!雍姑娘美得很哪!”
说完又朝花戒恶与秦无痴笑道:
“二位别怪我多事呀!我实在是为师兄好!”
花戒恶与秦无痴立刻站起来惶恐地道:
“姑娘不要如此说,婢子们心仪公于,只求一世追随为婢,绝不敢多存奢望!”
燕元澜却满脸通红,跳脚直顿道:
“师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纪湄看他真急了,一伸舌头,将玉手伸出道:
“算我说错了,我认罪行不行!”
燕元澜对地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只好摇摇头,苦笑坐下。
纪湄正色道:
“师兄既然答应了,事不宜迟,明天你就启程吧!”
燕元澜点头道:
“好!就是不为送珠,我也想走了.恩师等黑森林劫火悬案,使我如芒刺在背,恨不得立刻查个水落石出才好!”
纪湄道:
“是的!我再休息几天,也打算走了.还有几个地方要去打听一下,你送完珠之后,也不必回来了,接着从邛崃出发.我们分头行事,效果还大些!”
燕元澜道:
“这倒有理!十五前黑森林起火之际,还有‘中条一叟’,‘伏牛三怪’与‘瘦西于’杨清等五人,都行踪不明。中条伏牛两地可以顺道前住,师妹就到江南去吧!”
纪湄断然道:
“就这么决定吧,咱们以半年为期,明天是三月十三日.九月十三日我们在洞庭湖畔,岳阳楼上会面,不管有无结果,都不可以失约!”
燕元澜听到“九月十三日”这几个字,心中一震.他与祁连七鹤之约,也正是九月十三日,瞬息半载,他的生命只剩下两年半了!
纪湄见他脸上不预的神色,知道拣巧了一个日期,芳心内也有惨然的感觉,忙装出笑脸打趣道:
“明天就要分手了,穆大哥!今夜可得扰你一顿,替师兄送送行!”
穆如春也懂得她的意思,忙笑道:
“好!今宵且相醉,明日各东西!”
语毕忽然觉得此言大过萧索,忙又吟道:
“小别莫稀嘘,互期再相逢!”
燕元澜一收愁颜,微笑道:
“大哥好文才.曹子建七步成章,你连一步都用不了!”
纪湄却笑向花戒恶与秦无痴道:
“我师兄的一切,麻烦二位姊姊多费心了!”
花戒恶,秦无痴双双起立,脸有喜色道:
“此乃婢子等份内之事!”
燕元澜急道:
“怎么?她们要跟我去?”
纪湄笑道:
“不跟师兄去,难道还跟我去?”
燕元澜涨红了脸道:
“你是个女孩子,她们跟你前去方便些,再者我送珠之后,还要远赶中条伏牛,她们跟着我……”
纪湄道:
“这一点师兄不必费心.二位姊姊的脚程不比你慢,耽误不了你的事.她们的功夫也可以为你助臂.还有一个理由,她们必须跟着你!”
燕元澜急道:
“什么理由?”
纪湄得意地道:
“你送毒龙珠到邛崃后,雍姑娘眼下必需有人为之全身按摩,引血归经,你当然不好意思,她的师傅也不妥当,二位姊姊在治我之时,已有经验,驾轻就热.当然有效多了!”
燕元澜再无话辩,只得道:
“那么师妹你呢?你单身一人上路,乏入照料……”
纪湄笑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人照料干吗?”
穆如春道:
“愚兄不才,倒可陪湄妹一行,而且亦可藉此为‘南龙’‘北鹤’二位前辈稍尽心力!”
纪湄斜膘他一眼,未置可否。
燕元澜在一旁帮腔道:
“穆大哥陪师妹前住,真是太妥当不过了!”
行程既定,大家再无异议。
当晚红烛高烧,回春谷中,置酒长饮,鸡鸣一声,即赋阳关!
燕元澜如浊世公子,翩翩风采.携着两名艳姝,似婢而不卑,似妾而不妄。
钗光剑影,又不知令多少路人侧目。
有人以为他是章台走马的王孙,可是他的雍容气度中又另有一种使人心折的威仪。
有人以为他是携姬傲游的富家子弟,可是他又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庄严。
路上打尖进食,她们总是在一旁恭敬地侍候着.燕元澜心中很是不安,几次叫她们不必如此拘束,可是这两个花信少妇的心目中,燕元澜就像是神,自然而然地不敢存一点冒渎之心!
由积石山至邛崃山路虽不远,然而川青交界处都是祟山峻岭.必须绕道西康,过打箭炉,东经雅安入蜀。
这一日已是他们离如春谷的第五日,预计再走一日,便可抵达邛崃。
入夜,投宿在一家逆旅中,由于过住行商太挤,他们只赁到一个房间,房中仅一榻,燕元澜的意思是要让她俩去睡,自己干脆秉烛待日了。
可是二女执意不允,坚持要让燕元澜,二人自愿在榻前席地为眠,燕元澜扭不过,只好答应了。
时际春深.入夜燠热.燕元澜十分不耐,辗转难眠,便干脆披衣坐起,烛光下见二女睡意甚浓,由于天气颇热,她们的被子都掀开在一边。
花戒恶的玉臂丰腴,秦无痴的纤弱.二人的睡态亦各有不同。
花戒恶如盛放玫瑰,浓艳照人。
秦无痴若含苞菊蕾,别具清愁。
他端详了一下,心中想起在狂人岛上与她们邂逅的情景,不禁微微一荡,脸上不期然地红了起来。
在那一丝荡意在心头泛起之后,眼中二女的睡态却更动人丁。
燕元澜翻身坐起,慢慢踱到她们身畔。
恰在此时花戒恶翻了一个身,口中呓语低呼道:
“公子……公子……”
绰约少妇,浅呼低唤最撩人。
燕元澜心中大是激动,忍不住伸手就想去抚摸她的头发,手刚一动,一旁的秦无痴也微颤着声音,喃喃地呓声道:
“公子啊!我明知此身已是残花败柳,不足以事君,但是见了您天人般的神仪,仍是无法抑制私心的仰慕,公子啊,我不敢妄想您的爱情,但是只要您能分一丝温情给我,就是死了,我也甘心了!”
这两个女人睡梦中所流露的真情,极是感人。
可是秦无痴的声音却使燕元澜伸出的手一顿,心中涌起汹涌的思潮:
“这两个女子对我的深情固然可感,可是她们对我的尊敬尤足动人,我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呢,虽然人非太上,然而我若对她们作出一些失礼的举动,岂非愧对她们的敬我之心……”
想到这儿,他全身几乎激出一身冷汗,立秋澄虑正心,那伸出之手,自然而然地替她们将盖被拉好,轻叹一声,摇摇头推门出外。
店内的客人俱已睡了,空庭院落中,月华如水。
燕元澜负手对月,深吁一气,心中已觉平静,乃自言自语道:
“古人言:‘不欺暗室!’确是件不容易的事,在狂人岛上,我对于投怀送抱,都可以无动于衷,现在这两个女子的平静睡态,却扰得我几入非念,君子填以独,魔生自无形,看来我还该在静持上多下工夫!”
就这样对月凝想,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燕元澜突觉背后
一阵香风袭人,他的耳目何等聪敏,立即一回身,只见二女都站在身后。
花戒恶的手上捧着一袭披风,秦无痴的手中则端着一杯热茶。
花戒恶先启口道:
“夜深露重,请公子加上外衣吧:”
秦无痴亦姗姗趋前道:
“春寒料峭,公子请喝杯热茶吧!”
燕元澜含笑由花戒恶替他把衣服披上,然后接过香茗道:
“离天亮还早呢,你们怎么不睡了?”
秦无痴浅浅一笑,美艳万分,轻轻地道;
“公子替我们盖被之时,我们就醒了。心感公子所关顾盛情……”
燕元澜一笑道:
“些微小事,何足挂齿,夜中易感风寒,我是怕你们着了凉。”
秦无痴低声道:
“婢子等身受公于大恩……”
燕元澜连连摆手道:
“别提了.把你们从狂症中救治出来的是穆公子……”
花戒恶坚定地道;
“婢子等心中只有公子一人,我们虽然也很感激穆公子,然若要说到粉身碎骨,舍死相随,我们惟公子是从!”
燕元澜心中十分激动,招手道:
“你们过来!”
二女不知何事,但仍姗姗来至他身边。燕元澜执住她们一人一手,诚恳地道:
“燕某幼遭孤露,蒙恩师及谷师叔一手抚养成人,现在又荣二位如此推重,燕某若能多活些日子.一定要好好报答二位!”
二人被他握住了柔荑,芳心十分欢喜,但在听完燕元澜的话后,又不禁芳容失色。
秦无痴道:
“公于艺压天下,胸罗万有,又正值年青有为之际,何出此不祥之言!”
燕元澜叹道:
“我因为调查恩师昔年旧案,失手误杀祁连派中朱鹤阮西强,因之答应三年后自行前去偿命,现在距约尚有两年半期限……”
说完又将往事经过说了一遍,二女听罢,感彻心脾,
秦无痴珠泪盈盈地道:
“公子一诺千金,义薄云天.婢子等不敢阻碍公子大节雅行,但决定斯时追随公子于地下,黄泉路上,永侍公子!”
燕元澜急道:
“这怎么可以,我处事失慎,负己已是不当,怎么还可累你们呢?”
花戒恶究竟比较乐观,微笑道:
“公子不必为此事着急,公子吉人天相,也许将来事情发展,出人意料也未可知,即使是公子必须以身践诺.婢子们纵不身殉,亦必觅一山明水秀之地.为公子安葬,然后我们结庐冢旁,常相厮伴,庶几免公子泉下寂寞!”
燕元澜深深一叹,放开二人之手道:
“将来之事.现在徒说无益,二位盛情,燕某当永铭于心,明天就要到邛崃了,咱们还是回去歇一下吧!”
说完率先回到房中。
二女肃然跟着进来,脸上有一种奇特的表情。
一宵无语.第二天下午时分,他们已至邛崃山境。
欲去绝缘谷,必需先经天残地缺所居之神仙谷。
燕元澜站在较技的地方,那块青石上为白玉杖所插的旧洞尚在,纪湄所插三根金针也未起出,只是针尾的白线,已被风雨侵蚀.迹影无存!
燕元澜抚今追昔,倒是十分感慨,正想离身他去之际,忽听谷底人语之声,惭行渐近而来。
燕元澜素知天残地缺生性怪僻,除弟子“辣手小飞龙”霍三通外,素不与他人交往,而现在从声音听来,竟有五六人之多,不由心中微奇。
遂立定脚步,欲待看个究竟!
不一会,人语已近,人涟亦现。
只见天残地缺二绝之外.奇怪的竟另有天聋与地哑双奇!
这四人虽同隶一派,却因芥蒂甚深,从不来往,现在居然融洽地在一起,这岂非绝顶的怪事。
更奇怪的是四人身后,竟是霍三通与雍冰二人。
霍三通一腕已断,神态依然卑劣不堪!
雍冰乃是名符其实的冰美人,只是神情憔悴,显见内伤未愈。
这六人在神仙谷上一现身.发现了燕元澜身率两名美妇,停立峰头,倒不由得俱是一怔。
宋天残首先冷冷地问道:
“燕少侠再次光临敝谷,不知又有什么新的见教?”
燕元澜道:
“在下本拟赴绝缘谷,只是由此路过!”
地哑老人特地的话用手式比了一下。
天聋老人微现怒容,沉声道;
“你上次前来,使我们十数年苦心毁于一旦,这次又要干什么了?”
燕元澜镇定地道:
“正因为上次前来,误却令徒艺业.燕某心中十分不安,故而特送一件东西前来,聊赎前罪!”
地哑飞快地用手势打一道。
天聋急问道:
“你送什么东西来?”
燕元澜道:
“武林六宝之一,治伤圣药毒龙珠!”
地哑满腔欢容地手上连比。
天聋亦是脸色一动道:
“毒龙珠稀世奇珍,我不相信你会有这么好心肯平白相送!”
燕元澜心中微气,怀中摸出毒龙珠递过道:
“一颗珠子燕某还不放在心上,你们现在就拿去好了!”
地哑接在手中,天聋亦关心地走过来审视。
片刻之后,两人欢上颜色,天聋道:
“赠珠之德,我弟兄十分感激,少侠现在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好了,即使是要我二人之性命,亦在所不惜!”
燕元澜大声笑道:
“我不是说过毫无条件奉送吗,燕某岂是那种藉机勒索的势利之徒!”
地哑打了一个躬,双手连比。
天聋亦打了一躬,歉声道:
“少侠人品高超,我弟兄有眼无珠,至感歉咎!”
燕元澜还了一礼道:
“这个二位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毒龙珠的用法你们知道吗?”
地哑传过手势.天聋急问道:
“这用法如何?”
燕元澜道:
“将珠研碎服下后,即点住伤者黑睡穴,然后除去伤者衣服,为之徐徐推拿,那手法徐疾缓慢,有一定的程度,使用不当,反而误事!”
二绝与霍三通在旁.本已十分不乐,听完燕元澜的话后,霍三通怪叫道:
“燕小子!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你见我雍师妹生得美丽,早就生出不良之心,什么推拿不当,便要误事,分明一派胡言,我师妹玉洁冰晶之体,怎可容你这轻薄狂徒.随意抚弄!”
燕元澜大怒道:
“混帐!你血口喷人,燕某岂是那种人!”
霍三通道:
“那你故作大方,赠珠之后,又提出治法是何居心!”
夭残地缺在一旁冷笑不语。
天聋地哑亦有不预之色。
雍冰仍是冷冰冰的,一无表情。
花戒恶忍不住跨出一步厉声道:
“你们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燕公子松鹤其品,日月其心,怎么会像你们所想的那般肮脏!”
霍三通见花戒恶,那种风情万千的仪态,身子早软了半边,笑嘻嘻地道,
“大嫂芳名为何,可容见示否?”
花戒恶凌然道:
“我二人俱是燕公子侍婢,此来的目的,就是为替雍姑娘治伤。”
地哑一阵急比,天聋躬身道:
“少侠设想之周,我弟兄铭感无状.请恕方才失礼之处。”
燕元澜还了一礼道:
“这只怨我一时没把话说清楚,却不能怪二位多心。”
霍三通却又笑着对花戒恶道:
“我方才听说推拿极需功力,大嫂能胜任吗?”
花戒恶道:
“燕公子的师妹纪姑娘,亦是我二人治好,这个大可不必担心!”
霍三通笑道:
“雍师妹乃我邛崃一派之秀,大嫂可不能怪我多心,我看大嫂娇滴滴的,实在难相信大嫂会身怀绝顶功力!”
他说时贼相嘻嘻,那样子丑恶之极。
花戒恶对他讨厌到了十分,突然欺身上前,一掌拂出道;
“那你试试也好!”
这一手发起突然,霍三通想不到她会说打就打,仓促应变,一抡独掌,反手相接!却被震退了一步,脸上特别难看。
宋天残见状,冷哼一声,跨前道:
“小徒出言无状,原该受点教训,不过我做师父的还在面前,似乎还用不到大嫂代劳吧!”
花戒恶斜瞪了他一眼道:
“你们师徒俱是一丘之貉,你纵徒为恶,等他吃了亏才出头,还好意思跟我搬出江湖场面话来!”
宋天残大怒道:
“无知贱婢,信口雌黄,老夫今天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当真还以为我邛崃一派是任人好欺的呢!”
天聋老人本想出头劝阻的,但是见了地哑所比划的手语之后,颓然一叹,歉然地望着燕元澜,状似十分内咎。
花戒恶却一点都不在乎,依然说道:
“燕公子与纪姑娘的手下败将,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喋喋不休,你今天要是能碰到姑奶奶一根汗毛,我就佩服你!”
宋天残恼羞成怒,暴喝一声,双掌猛推出去。
掌风劲烈,花戒恶略一审度.发现无法力取,浅笑一声,身躯一转,即已脱出掌风之外。
宋天残一击无功,暴怒更甚,脚下连环步,又自追了过去,正待举掌发出。
猛听得峰旁有人大笑道:
“邛崃的朋友真是急性子,咱们先约的没赶上,你们怎么又跟别人打起来了!”
声停人现,居然是在狂人岛上意外现身的搜奇客那春霖。
燕元澜颇感奇怪,趋前道;
“那前辈!您怎么也来了?”
搜奇客大笑道:
“我与邛崃的朋友约好了,打赌赢一样东西,没想到你老弟会在此,哈哈……你到得正好,就替我们作个证人吧,也免得他们输了耍赖皮。”
秦无痴听了他的笑声,脸上突然地一变,但立刻又恢复了原状!
自搜奇客出现在太乙峰头之后,邛崃二绝——天残地缺的脸色即变得异常紧张,时刻用眼光去搜索他的身上。
霍三通与他的师父一般神情,而且目光中还隐隐有贪婪之意。
双奇天聋地哑只是略有激动而已!
只有搜奇客神色如恒,目光一掠雍冰笑道:
“难怪燕老弟不辞艰险,远涉重洋去求取毒龙珠了,原来除了令师妹外,还有一位美貌姑娘也亟待疗治……”
燕元澜脸色一红道:
“前辈休得取笑,为雍姑娘送珠.乃是家师妹之意,皆因她自己伤势未愈,元气未复,所以才由我代劳!”
搜奇客依然笑道:
“都是一样,都是一样,北鹤南龙合并成了一家,你们做弟子的还分什么彼此——”
燕元澜觉得这老家伙简直是口没遮拦,但是感念他在狂人岛上的援手之德,又不能对他生气,只得搭讪道:
“方才前辈说要命在下作证,不知前辈与邛崃的朋友作何睹约!”
搜奇客长笑道:
“老夫平生唯一大愿.即是将武林六宝聚于一主,少侠当知老夫之意!”
燕元澜了然道;
“原来前辈是为白玉杖而来……”
搜奇客道:
“是的,我以青玉杖作为赌注,不是双杖归我,就是属他们,这两枝玉杖本为一对,总不能让它们长相分离!”
燕元澜颇感兴趣道:
“你们是如何赌赛呢?”
搜奇客道;
“我远来是客,这题目只好由他们做主人的出了!”
宋天残在一旁迫不及待地道:
“阁下少说废话了!那玉杖带来了没有?”
搜寄客从身边解下一个皮套.撕开封口,掏出一根玉杖,色作纯青,长短与邛崃所拥有的白玉杖一样,粗细亦是相同,一对之下,实非虚假!
搜奇客小心翼翼地将青杖提在手中,然后朗笑道:
“上场子不带赌本,老夫岂非成了骗子了,青玉杖在此,
宋朋友可要过目一番!”
天残确实想看一下,却又顾全身分,不屑伸手:乃对霍三通道:
“徒儿!青玉杖武林奇宝,等一下得失未定,你不可错过机会.过去见识见识!”
霍三通懂得师父之意,是要他去审核一下青玉杖的真假.闻言跨前一步,伸手便欲接过。
搜奇客却诡异地一笑道:
“这杖身藏有剧毒,阁下最好小心一点,少时如吃了亏,莫怪我没提前警告过!”
霍三通闻言一惊,缩手不前,嗫嚅片刻,发现大家的目光都在盯着他,这滋味极不好受,乃鼓起勇气道:
“我不相信你能拿得我就拿不得!”
搜奇客大方地将玉杖朝他手中一塞,霍三通战战兢兢地接了过来,极不放心地上下看了一遍.才出声道:
“粗细尺寸俱相符,玉质也还不错,只是传闻中的妙用却看不……”
一言未毕,忽而脸色大异,掷杖于地,人也摇摇欲倒!
宋天残连忙过来,点住他的穴道,以免毒力蔓延。
搜奇客却大笑道:
“青玉杖身含之毒看是看不出的,却可以体验到,我早警告过了,他不肯相信,却怨得谁来!”
宋天残阴着脸.替霍三通塞下一位解毒灵丹。
搜奇客又笑道;
“不济事的!此毒无药可救,惟一的方法是趁他毒性未深,
赶快将那只手断去.再等一会儿,只怕性命就难保了!”
宋天残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低头一察霍三通服药后的反应,发觉搜奇客的话井未夸大,遂一咬牙,举掌猛劈,生生将他的另一只手掌齐肘劈断!
霍三通穴道被点,知觉未失,直疼得浑身发颤……
宋天残又替他止住了血,然后才移过一边,起身回头,朝搜奇客怨毒地道:
“阁下仗此等卑劣手段陷害小徒,岂非太不光明了……”
搜奇客朗笑道:
“我事先再三关照,是令徒执意不信,怎能怪我不光明!”
宋天残语为之结,张大了口,只是说不出话来。
搜奇客又笑道:
“令徒初号‘辣手小飞龙’,后来成了‘独手小飞龙’,经过今日之后,只怕要叫‘断手小飞龙’了!”
语毕狂笑不止。
宋天残忍无可忍,厉声喝道:
“阁下不必逞口舌之能,今日宋天残誓必也断你一手,为我徒儿报仇!”
搜奇客止住笑声,朗然道;
“这很简单,只要你们能赢去我的青玉杖,在下自动献上一手!”
宋天残厉声道:
“好!阁下若赢去了我们的白玉杖.宋某亦加上一臂!”
搜奇客豪笑道:
“有趣!有趣!在下一生与人用各种东西赌赛,倒还没有
动用过身体四肢,今日这外加的赌注就算决定了。”
宋天残狞声道:
“决定了!”
搜奇客道:
“我请燕少侠为见证人,不知各位意见如何?”
宋天残用眼一扫燕元澜道:
“北鹤传人!肯为我们见证.当然是再好也没有了!”
搜奇客笑道:
“我不是怀疑你们,不过既为睹赛,自然得像个样子,咱们先把赌注交出来吧!”
说着提起手中青玉杖,就朝燕元澜面前掷去!
青玉杖蕴奇毒,霍三通已前车之鉴,搜奇客这一手忒也促狭,燕元澜若接了下来,中毒难免,若是不接.这人可丢得太大!
花戒恶与秦无痴花容失色,连天聋地哑也禁不住替他担上了心事!
燕元澜究竟是“北鹤”令狐璞的得意传人,杖至身前,已然想妥对付之法,单掌一翻,劲风迎着来势,刚好将它托住。
好个燕元澜,手掌又朝外一送,那枝青玉杖又斜飞而出,一直去向日前较技时白玉杖所留的洞穴之中。
这一手所表现的心智,内力,手法,都到了妙不可言的程度!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搜奇客笑道:
“老夫心知少侠天人,故而小作相戏,燕少侠果然高明已极!”
燕元澜微微一笑道:
“前辈太过奖了.您虽然小作相试,晚辈却几乎急出一身冷汗来!”
搜奇客大声长笑,宋天残却有犹豫之状!
燕元澜含笑道:
“那前辈已将青玉杖交出,宋朋友不作表示,莫非还信不过在下吗?”
搜奇客那春霖微笑道:
“他哪里是信不过你,上次较技你已将玉杖夺去了,若是不还他,他还不是干瞪眼,他本来打算赌输了要赖皮的,这下子计划整个告吹了……”
宋天残原先确曾动过这个念头的,白玉杖珍逾性命,如何肯轻易与人,然而此刻被搜奇客用话一挤,想不拿出来也不行了,当下自身边掏出白玉杖,也照样脱手朝燕元澜掷去。
这一下他是用足劲力,杖去如飞,隐挟风雷之势,似乎存心要出出燕元澜的丑,以报上次较技之辱!
燕元澜口角含笑,极其轻松的点出一指,望去虽不用力,其实已鼓足先天罡气。
白玉杖在空中也停了下,然后改变方向,飞向青玉杖畔时向下一落,入石尺许,其露在石外的部份,与青玉杖分毫不差!
这一次无形较力,很明显的是宋天残输了一筹,宋天残在惊疑中,脸上不禁浮上了一丝愧色!
燕元澜含笑起步,走至两杖之侧,朗声道:
“双方既已都将赌注交出,但不知要如何比法!”
搜奇客道:
“老夫已然说过,让主人自己决定!”
宋天残诡异地一笑道:
“较技孰论主宾,那朋友虽然客气.敝派倒不想捡这个现成便宜,还是由那朋友出题目,敝派无不听命!”
他每次说到“敝派”二字,声音总是特别响亮,目光也不住地扫向天聋地哑!用意至为明显!
燕元澜微愕道:
“贵派是四人共同应战?”
天聋木然,地哑略有惭色。
宋天残却毫不在意地道:
“当然,输掉白玉杖事小,然今日赌者,乃我邛崃一派的威望,这事岂同小可,自然我们同仇敌忾了!”
燕元澜道:
“久闻邛崃二奇双绝不相往来.现在四位居然打成一片,这倒是武林一大新闻!”
宋天残冷冷地道:
“这是我们的家事,与阁下毫无关系,而且此次联手,系出他们的自愿,少侠不信,不妨问问他们自己!”
地哑伸手一阵比划,天聋却几次欲言又止!
燕元澜见他们的神情似有难言之隐,然而宋天残已声明这是家事,当然也不便再作表示,只是微微一笑道:
“既是双方都不愿作决定,在下忝为证人,只好替你们出一点主意丁,我拟请双方比试三场,胜两场者即为青白玉杖得主,第一场的题目归我出,以后则由负方出题,列位之意如何?”
双方俱无异议,燕元澜略加思索道:
“邛崃派朋友们的武功,我大都领教过,那前辈的功夫却很生疏,因此我这一场若是在武功上出题,似乎有失公允,但吾辈俱属武林一脉,题外生枝,亦属不妥,是以我考虑再三,只有一个方法,可以文武兼及……”
众人见他说得振振有词,都不禁提起了兴趣,凝神注听!
燕元澜见状,微徽一笑,仍继续侃促而道;
“家师曾将毕生技艺,著成一书,内中有关导气引神之论,尚称精奥,现在我将其中一段背出,略去中间的一两句,列位中有谁能先将其补充完全,即属胜家!”
搜奇客笑道;
“令师之学,何等深奥,我们如何能望其项背!”
宋天残却将嘴撇道:
“令孤璞再高明,总还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我倒不信他那幻气归元的遭理,会穷夺造化之功!”
燕元澜朝他望了一眼道;
“宋朋友不必用言相激,在下已提出这件事,断无反悔之理!”
宋天残脸上一红,低首充言!众人俱都望着他,连地缺老人在内,都有不以为然的神色!
原来导气引神,乃武学之最,“北鹤”“南龙”当世奇才,他们所精研的心得,自是非常,若能稍得一二,恐怕可以解决其他人苦思不解的难关,宋天残闻之,如何不心动.但又怕燕元澜翻口,故而连忙出言相挤,造成必然之势,想不到燕元澜
心思灵敏,一下子就把他戳穿了,给他一个大没趣,所以他脸上飞红,遍现愧色,骨子里却把燕元澜恨到透顶。
燕元澜自然想不到他的心情,略顿一顿,乃负手抬目,朗然念道;
“夫精气神者,皆无形之质,能为用而无体,其体在血,故俗修无上之境,必须先健其体而增其用,肝为血之诲,是以若能……则可臻内外互济,达金刚不坏之境……这中间我略去两句,共计九字,诸位当然不须完全与字数相符,只要讲出大意就差不多了!”
他一面念的时候,地哑就在地上用指笔录,皆因这等练气功诀,甚难用手势表达,惟恐天聋无法了解!
燕元澜的声音刚歇,众人都欣然色动,且也立刻陷入沉思!
良久之后.搜奇窖叹道:
“北鹤确是天人,单以此论,老夫就获益匪浅,乃觉先前所学,遑言入室,连登堂都不够资格,惜乎那最重要的两句,少侠未曾揭示,老夫竭尽智虑,也未曾窥出一点诀窍,这一阵只好看邛崃的朋友们了!”
二绝双奇,亦都面色凝重,埋首苦思,对搜奇客之言,恍若未闻。
又是片刻过去,天聋地哑,一起摇头以示不能,地缺老人亦放弃了思索,宋天残则更形惭愧,那是因为他刚才说了大话之故!
然而众人心中一致承认北鹤之见地,确有独到之处,只是苦于想不出令孤璞的练气办法!
一直呆立在旁边的雍冰突然道:
“人体的构造有限制,此事必须于常理之外去猜测!”
燕元澜亦愕然道:
“雍姑娘确是慧质冰心,此论虽不中,亦不远矣!”
搜奇客将手一拍道:
“对!我们拘于已往的成见,一心只在常理中去探求,姑娘一言惊醒梦中人,只是姑娘可曾想到常理之外的方法是什么?”
雍冰呆呆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