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尘埃落定（1 / 2）

返回舱摇摇欲坠，穿过污浊炙热的大气层，砸向茫茫戈壁滩，最后在巨大的伞盖缓冲下，重重的坠落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散发着焦灼的辐热。

前来救援的人驱车赶来，一路尘土飞扬。

姜需扬在狭窄的空间一直都有一个习惯，盯着仿佛就在鼻孔面前的墙壁，让自己在近乎眩晕中看到旋转中随机出现的扭曲画面。从空间站下来，她像挂在树上的猴子，准备跳跃的时候又要掉下来。也没有关系，她心想，总是需要一个着陆点，以便更好弹跳。

当她被从舱里被抬出来，瞬间感到耳朵压力的不同，好像有一双捂在耳朵上的手拿掉，所有无法分辨和听清楚的声音水一般将她淹没。她清楚地看见了风，追逐着纤细的沙粒。她清楚的看见了地平线，好像燃烧着看不见的火焰。天空湛蓝，蓝的刺眼。椅子很软，身边的人很有活力。她的眼睛像变色龙的眼睛，不动声色的转动和贪婪的观察。

戈壁滩的安全地带，横竖停着数十辆防黑色的防辐车，期间也有专业救援队的橘红色大卡车。期间大多数的车都是死者家属开来，其中一辆比较小，贴有出租字样的车里是杨恩惠。

接到太空传来的消息，她的无奈和心痛变成激动和不安。无论哪种情况，她准备的情绪总是不对。连女儿的死都想到的人，接到女儿可能会活下来的消息，带着惭愧的心情花了一笔大钱租了一辆防辐车，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视频中的妈，跟面前的妈，好像不同。尽管她卖力表现热情，拖着腿向救援队便是感谢，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眼神却飘忽不定，表情艰难，哭不出来。她着急又不知所措，尴尬的想牵姜需扬的手，又不敢似的放弃了。

姜需扬无法联络到杨恩惠在迷茫表现出来的母爱。把她的局促都看在眼睛里，平静的像一个听不懂言语的兽。

死者被家属和身穿警服的人一起带走，装上了车。

姜需扬看看手里的纤维纸条，扫描一样观察了一下，便跟着杨恩惠一起坐上了出租车。

新奇，有重量的地面是真正的家园。窗外飞速略过的风景，能带来太空也带不来的自由意识。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找到某种超越感，真实感，也只有从这个地方出发，好像才能无限可能，姜需扬微笑了。

杨恩惠悄悄瞥见了一眼，没有敢问。她的眼神像被风吹动的蜡烛，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要瞟过去一样，好从某个地方找出一些比较熟悉的确实是自己女儿的地方。但是，她出生两天，甚至长相都还没有被看清楚，她就被抱去。十二年，从任何地方看，她都看不出眼前的女孩是女儿。

她太白了，皮肤上一层均匀的绒毛好像都是白色。细长的脖子，很短的头发，胳膊和腿都细长。她没有耳垂，锁骨上方有一颗圆圆的小黑痣。也许没有在自己身边还成长的很完整健康，杨恩惠有一种捡了便宜的患得患失感觉。只是，她发愁的事，就眼前这种环境下，姜需扬该怎么活下去。

家里收拾的很干净，家里边边角角都是所为吸收有害物质的绿植。姜爸爸的黑白照片倒扣在桌子底，家里有一只黑白色的猫咪。在姜需扬进房间后，它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尾巴尖尖略有浮动。

：“先洗一洗。”杨恩惠说，她拖着腿忙前忙后，烧了一水壶的热水，兑从后从柜子里拿出毛巾和衣服，：“先服用一个碘片，毛巾沾水擦。”

姜需扬第一次直接接触那么一大盆水，拧毛巾的时候水珠哗哗向脸盆掉落，像非常新鲜的事。触摸到水的温热，是一种悸动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