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2 / 2）
小猴跟我们说，最近街上很不太平，时常有兵士在各处打仗，见人就杀。这座本来无人的空庙也不时会有人来。如果只是逃难的就还好，如果带了兵器，就会杀人。大家这些天都是四处躲避，不敢轻易露面的。昨天见到我们实在太高兴了，再加上也安宁了两天了，便放松了警惕。谁知竟招惹来这么一大批兵士，怕不是来抓人的吧？
庙里的小孩子们都十分害怕，有些胆小的竟小声呜呜哭了起来。
我忙安慰大家道：“这庙我刚设了结界，外面的人进不来，很安全的。大家不要害怕。”
呜呜声渐止住了，大家面面相觑，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我设了个结界将小虎框起来，叫大家试着去靠近他。离得近的一个小孩子试了下，发现只要小虎不动，他无论如何都靠近不了。接着，其他人也纷纷围过来。大家逐一试过后，才相信了我说的话，不再像刚才那样恐慌了。
但是这样一来，所有人又都用异样的眼光不住观察我。我只好抱紧二丫，靠在柱子上假装休息，躲避着这些目光。
庙里寂静一片，大家只用眼神交流。庙外却响起叫喊声，叫庙里的人出去答话。众人看看小虎，小虎又看看我。我想了一想，让小虎去跟庙外的人说，让他们表明身份和来此目的。
小虎去了一会儿回来，脸色凝重，告诉我：“外面的人只将庙团团围住，并不肯答话。”
既如此，那就再等等。
这样的僵持直到傍晚。二丫摇摇我的胳膊，小声说道：“阿姐，我饿了。”我扫视一圈，庙里众人或坐或站，有不少人流露出与二丫相同神色。我盘算了下，如今敌情不明，我若贸然出去找吃的，留下这些人恐有危险，便从兜里掏出些点心来，叫小虎分给大家吃。当然，这些点心是我用法术变化出来的，只是幻像，并不能真正充饥，只不过有点儿心里安慰的作用罢了。我觉得多忍耐些时间，事情也许会出现转机。
天色渐黑，大家燃起篝火，都静静地围坐着，全然不似昨夜欢愉。
一夜无眠。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便传来噩耗。一具尸体被扔了进来。原来是有个小乞丐，想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溜出去，被围守的兵士斩杀。
庙内重燃起一片恐慌。我细细看了一遍这具衣衫褴褛的尸体，依稀记得他脸上羞涩的笑容，围着篝火起舞时活泼的身影，红了眼圈。
我深吸一口气，用了狮吼功将声音直接传了出去：“将杀人者交出来，否则，让你们全体陪葬。”
方才激动地要带众人杀出去报仇的小虎这时弯弓搭箭立于我身旁，眼睛牢牢盯死在门口。不多时，大门口立了一个被捆绑的士兵。旁边人指着他对我们说道：“杀人者在此，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倏忽之间，小虎的箭已射出，门外士兵立时毙命。
我看了看身旁的小虎，已经又搭上了一支箭，眼睛依旧死盯着门口不放。
门外传来换防的声音。不多时，围着我们的士兵被换了下来，在门口集结起来。为首一人向我们喊话：“奉主人令，昨日围守部集结完毕。”
庙内方才恐慌的众人此时群青激昂，皆怒目而视。
我静静看着这一幕，看他们意欲何为。不到半柱香时辰，又来了个信使，捧着一封书信，言说是他主人写给我的。
我接过信，打开来，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若杀一人不能平你怒气，杀一队何妨？”
原来竟是熟人！想我这些日子还在担心他的安危，此刻只觉讽刺，我问信使：“你家主人最近除了杀人，可还有空做些别的？”
不一会儿，熟悉的人，熟悉的脸，就与我对立于院中。他身旁护卫的兵士企图将我与其他人隔开，被我一拂衣袖，尽数扫开。
他进来时一直冷着的脸这时略微有些变化，嘴角似浮起些许笑意，开口问道：“这么紧张吗？难怪你一直呆在庙中，连出去查探一下究竟也不肯呢。”
“敌情未明，怎可贸然行动？”我回答他。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道：“你难道都不想知道，我为何会带兵来包围这个破庙吗？”
“这个问题对我不重要，故而并没打算要问。若是对你很重要，你又非要说与我听，我洗耳恭听便是。”
我这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他有些恼火，他撇撇嘴，继续道：“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什么吗？”
“你提醒一下？”
“你若想要离开，难道向我告知一声都不愿，竟然不辞而别吗？”他语中含怒。
原来如此，我想了想这事的始末，再看看眼前这个因为莫名愤怒而失去理智的人。刚刚无辜丧命的两个人，不知要去找他，还是该来找我，讨个因果？
想来想去，觉得甚是无聊，便故意拿话堵他：“原来告知你一声便可离开，是我失了礼数，抱歉。”
他一时语塞，顿了顿，冷笑道：“你可以尽弃前言，一走了之，但是，这些你十分在意的人，不知你可能带他们一起远走高飞，保他们世世平安呢？”
我思考了一下，无奈答道：“不能”。
他哼了一声，继续冷笑道：“既然如此，如何抉择，不用我再多言了吧？”
我望着他，平静答道：“你可知，我平生未曾有过后悔之事，如今却有了一件。此事是个教训，不该轻易授人以可威胁我之力。”
他沉着脸，我继续道：“既然事已至此，我若保护不了他们，便只能尽我所能，替他们报仇，讨个因果罢了。”
他直视着我的双眼，语气冷冽，道：“报仇？你的意思是要杀了我吗？”
我看他这样，笑了笑，道：“杀人者偿命，你与旁人，并无不同。”
他听完我说的话，狠狠盯视我良久，哈哈大笑道：“说得好！不过你想与我以命相博，一了百了，怕是不能如愿。且不说你我动起手来胜负难料，就论这一干人的性命，在你我二人谁的心中更为重要？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但我却十分了解你。不如先来听听我的条件吧。”
我没吭声，听他说。
他继续道：“你在意的这些人的死活我并不在意，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死，也可以活，但是，从今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不能擅自离开我。这一点我十分在意。不知为我的这一点执念，你能做些什么？”
我仔细看了看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骄傲，自信，冷酷，执着……这些品质并不是今天才出现的，而是他一直都有的，只不过，之前，被我忽略了。我沉思良久，与他言道：“如你所愿”。
他心满意足，转身而去。
我与小虎商量，再让他们跟着我只会被我牵累，有害无益，不如就此分离，他和二丫想要去哪儿，便趁此刻赶紧离开吧。
小虎看了看我，又摸了摸他的弓箭，对我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能保护妹妹，也能保护阿姐。”
二丫也抱着我的胳膊表示不要跟我分开，要一直跟哥哥姐姐在一起。
我又何尝不想跟他们一直在一起呢，可是因了那人的执念，我身边的人会有危险。终有一天，我怕保护不了他们。
小虎搂了搂身旁的二丫，对我说：“阿爹阿娘死后，我们三个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去哪里都行，总之不能分离。”
我忍不住鼻头泛酸，几乎落泪，觉察到即便做了神仙，我胸膛里跳动着的还是一颗凡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