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杯 笼与迷(上)(1 / 2)
“恶意”是什么?
什么又能算“恶意”?
杀人?抢劫?下毒?
的确,“恶意”可以是如此。
但更多时候,“恶意”并不需要这么复杂——哪怕从一块小小的饼干上,你或许也能收获到来自某些人的恶意。
而当浅山留月睁开眼时,自己正处于一块巨大的饼干之上,周围是那看不到边际的黑暗。
“这里……是哪?让娜同学?让娜同学——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
“……怎么会这样。我当时是……怎么了……”
浅山试着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是了……那个操场,中间的那棵诡异的树……上面还挂着……挂着……不对,挂着,挂着……谁啊?记不起来……”
像是被人硬生生裁剪去了一段,浅山怎样都想不起那个挂在树上的人。
他明明应该认识那个人才对。
“那女乡巴佬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说起来,我脚下的这是,饼干?”
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细碎声。
浅山留月思索了一会儿,俯下身去,敲了敲脚下的巨物。
“咚咚。”
如同敲打一扇门。
他转了转眼珠,趴在地上,用舌头去舔舐了一下。
像是一张白纸。
什么味道都没能感受到。
“呃……没味道,好难吃……怎么会有这么垃圾的饼干!”浅山皱了皱眉,用指头来回刮了刮舌头。
而下一秒,他忽然感觉心脏猛地一颤,似是被千万把尖刃刺穿一般,疼痛感像是夏日海水中漂浮着的泡泡,在无人察觉的那一刻,无声地炸开。
浅山留月的脸紧绷着,双眉吊起,瞳孔紧缩,牙关咬紧,如同被人用皮筋牵扯着五官。若是有其他人在这,或许还会认为这人是见到了自己的某个仇人。
几滴汗水顺着浅山的脸庞缓缓滴落。不知不觉中,他的校服已经有大部分被冷汗浸湿。
此刻,他感觉体内似乎有许多个小人正拿着刀片来回奔跑。那种潜藏于皮肤之下的疼痛感不断扩散,如同空瓶子忽然被人注了水,一点点一点点地散布到整个身体。
浅山受不住地跪在了地上,仅仅是用手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也无比艰难。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忽然多了什么,某种剧烈的刺激让浅山开始疯狂咳嗽起来。
他试着放缓速度,他试着停下,然而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而后,他感到某个异物从他的口中缓缓爬出——那种独属于软体生物的触感深刻而清晰地传达到了他的脑内。
“噫呃!”浅山猛地将口中的那东西吐了出来。那团灰色的影子坠落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属于金属的声音。
也就是在那团东西离开嘴中后,那位于喉咙的强烈刺激才有所放缓。然而,口中的疼痛感不曾减缓,他甚至还能感受到血液从伤口一点点渗出,最后汇聚在自己的舌苔上。
无可奈何之下,浅山只能像受伤的动物那般,用舌头去舔舐那些依然在渗血的伤口。
但他忽然想起,那东西明明在嘴巴里是软的,为什么掉到地上会发出金属的声音?
“……?”浅山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艰难地把头抬起,定睛一看,发现那团灰色的东西居然是把长了眼睛的美工刀片,上面还残留着醒目的鲜血。
“这是,什么啊……”
数十只人类模样的眼睛汇聚于刀片之上,看不出任何感情地齐齐盯着他。
接着,浅山发现在刀片的另一端还有一张人嘴。那嘴虚弱地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些什么。
通过口型,他知晓了那张嘴在说些什么。
——“留……月……君……”
“……”
毫无任何征兆地,浅山忽然猛地跳起,像是发了疯一般冲过去把那刀片踩在了脚下。
“去死!去死!去死!”他愤怒地喊到,左脚猛踏、扭动、摩擦……像是在杀死一只虫子,却又像是在杀死一个仇人。
而后,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那只脚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时,浅山留月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地平静了下来。
“啊啊……我刚才是……”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缓缓低下头,用手把左脚慢慢抬起——那“刀片”此刻已是看不出任何事物的形体,红色的液体黏连着浅山的鞋底。而那位于血迹正中、仅剩的灰色肉泥,远望过去,像是倒在血泊中的人。
“哈哈……就是一只虫子罢了……虫子罢了!”
不知为何,他的语气活像是刚刚手刃了仇人一般。
“一切都结束了……这只是一场噩梦……”浅山喃喃自语着,慢慢躺了下去,“我只要睡一觉就好,等醒来了,那个女乡巴佬也就会出现,我也会正常地呆在学校里……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然后,他慢慢闭上了双眼。
“只要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好……”
“咔。”
只是极为细小的一阵破裂声。
只是如同肥皂泡破裂一般微不足道的破裂声。
最初只是如此。
再然后,一声,两声,三声。碎裂的声音不断增多,再叠加、重复……
直到,千疮百孔的整体再也承受不住。
“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