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st1 钢琴(1 / 2)
everythingisirretrievablyvulgar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买买买!就知道买!家里都快堆成山了!”
“女儿马上就要考级了,一天到晚还弹个电子琴算什么样子啊?”
“那钢琴家里也放不下啊!你买了放哪儿呢?!而且你看看她这身子,不知道要耗多少钱才是头。”
“真是败家女。”
即使她此刻漠然地待在不隔音的房间里,也可以感受到父亲鄙夷的眼神略过门板,像似要看穿这间房里的人。而房间,是她最后可以躲藏的躯壳。
吵闹声不再继续,屋子里有片刻安静地出奇。好像母亲也再找不到理由反驳。一切好像达到了某个平衡点。
最后家里也没有再出现过琴声。母亲也帮她报了新的兴趣班,算是弥补。其实,不过是图个安心罢了。电子琴落满了灰,几次整理都没有将它卖掉。但它似乎是这个中等收入家庭的心结,谁都避而不谈,只等着时光将记忆冲淡。
偶尔会羡慕台上光鲜亮丽的演奏者,陶醉于悠扬的琴声。又想起琴前的自己,只不过终究被放弃。她理解父母的苦衷,所以从没有怨言。因为,她是寄人篱下的那个。父母的爱已经被消耗殆尽了。即使再多,也不可能再给他了。虽然没有得过什么重大的疾病,但一直与磨人的病魔相伴,嗓子咳到半哑。最终这副身子骨怕是肯定会栽在它手里。药的苦涩是融入她的体香,手里的药好似家常便饭。她从不反感父亲的咒骂,她说,这是她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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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不要再咳了?再咳给我出去咳。”
小学老师停下板书,半途停下指责她,她硬生生憋住,憋地喘不过气,憋的满脸涨红。
她知道,自己给他人造成了麻烦。她很抱歉。
而如今身在高中的她仿佛是奇迹。
这么多年走来,风风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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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秋,凤已经带上凉意。
“阿嚏…阿嚏!”
她小心翼翼地忍着尽量不发出太大声响,还是惊动了周围。
“谁感冒了?”
“……”
窃窃私语在晚习上阵阵涌起,但不了了之。
她自早上已经有些头晕的前兆,已经加厚了衣裳,只是还是抵不过蓄谋已久的寒意。她强撑着精神,逼自己看有些模糊的英语阅读。下课铃的响起似乎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随后如负释重地趴在课桌上。
要不先睡一会儿吧,作业今天先随便应付一下好了,她想,然后在嘈杂声下混沌入眠。
“…醒醒…醒醒?”
她迷离地睁开眼,自习课已经开始了。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她桌前。
“测温啦同学。”
他挥了挥手里的测温计,而少女还在大脑宕机。
这次她看清楚了。噢,原来是她后桌在测温。
见她还没反映,少年直接在她额头上滴了一下。回应他的是超标提醒。
“378…”
班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
这时她才突然回神,慌张地剥开脸前的刘海,引上他的视线。
“大概是刘海遮住了吧。”她不想请假回家,祈求空气里的风带走一些她身上的热度。
他再次测量,只是结果不尽人意。
“376。”他疑惑地看向少女,“你生病了?”
“不不不,我没有。估计教室里太闷了吧。要不然我出去透透气再测好了…”她立即起身,顾不得踢到了桌脚的痛,一心想要逃离,试图蒙混过关。只是对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皮肤贴合,对方的清冽的凉意传来。同时,她的热度已经自动传到到对方掌心。
我们互换体温,传达到心脏。
“你发烧了。”他用了肯定的语气。
她如想要潜逃的罪人,但证据确凿。好像在等待最终审判。
少年看出了她眼底的犹豫和不情愿,却读不懂。
“要不我们先去医务室吧?”
好像也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她木讷地点头。
两人离开教室。
班里有刹那的喧哗声,最后寥寥。
“我靠我也想回家。”
“就你这样的,淋半天雨喷嚏也不会打一个。”
“……”
有人羡慕她的生活,羡慕她的离校回家。
她每次只是笑笑不语,而瘫着的书再看不进,思绪也飘飞。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拥有一具健康强壮的身体。
想正常地住校,上学。可以不用每次都麻烦班主任开请假条,可以不用落下太多课再去弥补,可以肆意地去跑步逐风,可以去淋一场瓢泼大雨。
或者,也许可以再弹一次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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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想回家?”
走廊寂静无声,所有教学楼都灯火通明。
少年慢悠悠地走在前面,距离不多不少正好快半步。
“为什么想回家。”她反问。
对方似乎从没想过她的问题,或者说,答案简单明了人人皆知。
“逃课不好吗,回家躺着吃吃喝喝不是很舒服吗。还不用写作业,多棒啊。”
不,一点都不好。
学校到家的路程不算近,来来回回够折腾了。何况是夜呢。
少女许久没说话,他转过头看她。
她后知后觉地答:“是很棒啊,只不过我不想而已。”随后又低下头走路,一路无言。
“384,去开请假条吧。”
“好,谢谢老师。”
再次敲响办公室的门,值班的女老师了解情况后示意她打电话。
在她犹豫拨给母亲还是父亲时,想起了母亲曾跟她说的话。
“以后有事打给你爸,他有车能来接你。”
于是,她按下了拨出键。
“喂?”
“啊…爸爸,是我。那个…我有点发烧了,想让你……”话还没说完,被硬生生打断。
“你又生病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自己能不能注意点?怎么就你天天生这个病生那个病呢?…”
啊…又来了。她好像已经麻木了,类似的说辞。
“我早上已经多穿了一点了……”她试图辩驳,但很快有被淹没。
站在一旁的少年很快扫了一眼她的穿着,初秋,她已经穿上了衬衫和厚外套。
“…反正我今天肯定是不会去接你的,我都上床睡觉了你给我搞这出。一点点小感冒而已,先自己扛着吧,不会死人的。”
她突然喉咙酸涩,不知道哪句话刺痛了自己。还没结痂的伤口又被撕裂,早已伤痕累累。
对,小感冒而已。你自己要挺住。
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睡一觉就好了。
也是,反正不会死人的。
无力感蔓延,她再也说不出半句。夜的孤独笼罩着她,眼泪打转,倔强地不流出。她怕下一秒,张口就是哽咽。如此狼狈,如此不堪。
她相信,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儿女。只是爱得多少而已。
“你怎么了?”他皱了眉头,清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陌生人的善意都如此温暖。而有血脉联系的他们却不愿意施舍一分,哪怕只是一句关心。
眼泪突然绷不住如线般落下,却无声。滑下脸颊,冰冷。
年轻的女老师突然手无足措,着急地接过她手里的电话。
“喂您好这么家长,是这样……”
他默默走到她面前,递给她纸巾。
“…别哭了。”
像哄小孩子一样,如变戏法般掏出了糖果。
“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对上清亮的眸子,在最落魄的年纪遇上最那个最耀眼的人。好像那刻,便窥见了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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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还是留了校。父亲的固执让她觉得夹在其中难堪。
“她一直这样的,过几天就好了,不用一直接来接去的。”
“可是……”
“哎呀老师,您就通融一下吧,我们做家长的也蛮累的,上了一天班还要操心她……”
“那…好吧……”
老师挂了电话后叹了口气,接着说:“你身边有药吗?”
“老师我有。”他抢先回答。
“也行,那你借点给她吃吃,先把烧退了。晚自习可以趴一会。”
她平复情绪后,收下了糖果和感冒药。回到教室后在一个个坐的笔直的身影里格格不入。
哭了一场后,好像一切都过去了。她入眠很快,直到少年把她叫醒。
“快回宿舍吧,别着凉了。”他最后朝少女挥挥手,隐没在人海里。
而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没什么很要好的朋友,形单影只。她与花鸟做伴,与诗歌共舞。孤独和荒凉在她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如枯木不曾逢春,如死水没有源头。如今,就连生病想找个人带饭都没有。
她无奈起身,准备挤入人群,去抢一口热饭。
“我帮你带吧。”他好像只是通知她一声,没有询问的意思。早就冲出去,都没问她要吃什么。
使他注意到自己的是什么呢?
也许只是普普通通的善意,是对她的刹那怜惜。
而这些,温暖如光,想让她飞蛾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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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这段空闲,她随心所欲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