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最后一根稻草(1 / 1)
“我不是蛇,我是龙!”
“无头怪,吹牛皮……”“快跑呀,无头怪来了……”
“为什么哭呢?你要变得更强大才是啊。语言不过是监牢罢了,在赞扬声里你进的是自己的监牢,在谴责声里,你进的是他人的监牢。真正的强者,就是目空一切,忽视所有的声音,做自己的王……”
“那不会孤独吗?”
“现在呢?你现在孤独吗?如果是比现在好的孤独,你怎么选呢?”
“如果注定要孤独,我想——作为王而孤独,我要创造自己的世界,新的历史,没有屈辱的历史!”
就像那个人说的一样,经过五亿年的修炼,他终于变成了所向披靡的强者;也如他自己所说的一样,他即将创造自己的世界,新的历史,而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肉身,他无数次的洗刷他的记忆,让他不断尾随自己——重头来过,再度变强,陷落在永无止境的失败里,忘却失败而重生,不明所以的前进,这个他选定的能够承受无尽的容器,就是他的肉身——此刻正耷拉着脑袋,被他的龙爪握着。
而这条青龙,不光是青衣玄武,也正是忠祺与小珍口中的“宿主”,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身的宿主。二人结伴数世,分别带着自己的使命披荆斩棘,也尽是为了今日,他们是战友,无话不谈,却为自己的使命而缄默,使这亲密的伙伴关系中间,始终隔有一层。
青衣玄武将忠祺的身体小心翼翼的关入一个水波纹铸成的胶囊,那饱满的胶囊随物赋形的包裹着忠祺的轮廓,心跳似的脉动着蒙蒙的光,青龙腾空一跃,仍在尽情的享受着自己的这一副龙身,他坚信自己是龙,哪怕他假借过大龟的身躯畏缩亿年,也不过是雪藏他那副不成样子的蛇身;作为一尾无头蛇,他甚至连蛇的身份也不能占有,作为异类躲躲藏藏的活着,好像自他有呼吸起,他就形单影只的在这世上,生于大海,却不是鱼,爬向陆地,亦不像蛇,他一直在找寻自己的身份,直到他认定自己是龙,不——是他把自己修炼为龙。
每一个怪物都需要一个身份,在他不够强大之前。如果一个生物,没有身份,说不清自己的来历,它就将溺死在他者的眼波中,疯狂在他者的口舌里。只有强者——方能开口说话,否则就沉默吧,永无止境的沉默,永远被打扰,永远沉默。
“来吧,药师,整个世界都是你的炼丹炉,焚化它们,就是现在。”青龙盘旋的躯体平滑散开,中间出现了一个斑驳的小点,他佝偻着身子,长额秃顶,白须直到腹间——是廖药师。他的双腿躲在长衫内,卑躬的颤抖着,许久才战战兢兢的回应道:
“龙王在上,老朽还有一言,不知昔日的承诺是否作数?”
“滑稽,你欲重振火翎国,逆转灼姬之过,你可敢担保灼姬不重蹈覆辙?又可敢担保人人皆尽你意?”青龙俯冲直下,愈说愈怒,倏忽现身于廖药师目前,那尖利的龙齿向上生长着,比廖药师之身还长。
“在孤看来,任何后来的统治都无疑是撒钉铺路,不仔细扎的就是孤的足,孤不改造谁的思想,惧怕下的驯服总归是虚的,孤要造个古出来,自古至今,方是孤的大道。没有火翎,没有这世上的一切,一切都是孤造的,孤就是这造物主!孤现在用你,不是求你,是你——求孤。”
廖药师在青龙的一番顿挫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洒泪磕头,心中如荧幕一样放映着过往,起初,他不过是想寻一个战友,不必志同道合,只各取所需,以尽此生职,告慰先祖,而今他命不久矣,却要眼看着自己深信不疑的战友,将黄泉路燃断,逆天逆道,重头来过,这片世代经营的土地,土地下的九泉都要付之一炬了。
“老朽受命——遵旨——”他沉痛的喊出这一声,总是有痰的喉咙仿佛都喊清亮了。
“很好。”
廖药师回头望了一眼困于胶囊内的忠祺,眉头抽动着,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将手中的拂尘挥向左手肘处理顺,恢复了气定神闲的容貌,口中念念有词;那盘旋着的青龙目不斜视的遨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若一个新生的孩童;廖药师一边念,一边挥动拂尘,间或用余光顺着青龙的方向来回怯怯的斜瞟着,忽而,那苍穹以下的世界便尽数熊熊燃烧起来,廖药师努力撑起耷拉着的眼皮,这会儿他一改怯态,对着胶囊内的忠祺又是一阵法术,忠祺在廖药师的咒语下渐渐失却了人形,化作丹药一枚,凄凄的漂浮在一阵波光中,这老药师越发慌了,他最后一次挥舞他的拂尘,瞄准了青龙,从面容上看,似使出了浑身解数,然而,青龙还是目不斜视的自由翱翔着,苍老的药师反而喷溅出一口黑红的血,额上的青筋尽数爆出,目若金鱼,那眼珠子越鼓越大,直至挣脱了眼眶,突兀的垂砸在地上,随着他的身体顺势倒下,轧了个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