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章 旧时礼仪(1 / 2)
从头河和等闲河穿过花岗石铺设的广场,缓缓流向绝壁之下,汇入涛涛江水。河上白玉宽桥六座,人来人往。
据说犯了错的人,只要走一走从头河上的桥,就能减轻一些罪孽。所以常能看见有人在六座桥上低头来来回回地走,那六桥又叫六道桥,六道是指三恶道:地狱道、饿鬼道、旁生道和三善道:人道、阿修罗道和天道。
与往日不同,这一日飘着绵绵细雨,河面不再波光粼粼,而是云雾笼罩。
人们撑着桐油伞,到这里看稀奇。
及踝高的惨白迷雾漂浮在低处,遮掩住了花岗石,徘徊不散,人走在广场上,仿佛行在云空。
孩子们沐雨拨云弄雾、放肆嬉戏。
一个五岁左右,穿儒袍高领中衣的童子与众不同,呆呆站在云雾里,不知在想什么。
雨水飘在地上,通过砖隙下的导水孔孜孜不倦地流进两条河流。
今日他看了一卷史书,介绍两条穿城河的来历。看书看到眼睛乏了,就想到这广场上来走走,顺便瞻仰一下河岸和宽桥上的古迹。
那白玉桥栏上刻着忍冬花纹,和一些人像兽像,印证往古传说,近看柱石斑驳有些年头了。
那河案两边的矮石墩侧面有些刀砍或是不知缘由造成的痕迹。而正面因为供人歇坐的缘故,光滑如玉。
书院今日在广场举办伞舞活动。以往的伞舞活动至少会选个晴朗的日子。此届专选雨天可谓别出心裁。伞有晴伞,也有雨伞,选个雨天似乎也说得通。
斗伞的八个伞舞队一别往日的绚烂,统一秉着伞面素净的油纸伞,舞姿看起来矫作忧愁。
葛篮儿心思没在斗伞的舞者身上,他看砖、看水、看雾,心里揣测的是那砖是何时打磨雕刻的,那水是从何处流来的,那低雾又是怎么人为制造出来的。
一顶顶素伞闭合又开放,仿佛雨中荼蘼。
雾中看花,别有一番风情。
远处飘来舞者的断断续续的吟唱,“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华都复田田,知交共彳亍。”
“云歌天外弦,沧海不得渡。”
旁观之人问道,“学子们唱的什么?以往未曾听过。”
“兴许是新出的词曲,院生们成日里不是学的很杂嘛,谱曲作词不算什么。”
葛篮儿被歌词吸引,这时也走近舞队观看。
这时他才注意到那些少年舞者有男有女,不止衣着素净,面上敷着白粉,黛粉描眉,唇若敷丹,乍看之下竟然雌雄难辨。
“这是什么舞?”
有人摇头,有人答道,“听说这是都云旧国的衣云舞。”
葛篮儿也听到了,这舞和都云国有关?
“这舞步怎么一副小家子气,不好看。”有人嗤之以鼻。
“今年的伞舞会节目一点也不热闹啊。”
“是啊不热闹,但这雾真是奇了,院长好手笔啊。”
葛篮儿这时又听舞者低吟浅唱道,“来去声无影,苦中乐无极。”
“嘁,神神叨叨唱些什么呐。”旁人道。
葛篮儿也不解其意,这时他无意间瞥见河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衣玉冠,缓步而行。
他不太确定,所以跟着走过去,果然是多日不见的台泽英。
台泽英撑着一把伞,提着一个竹篮,踏云走到河岸边,那里的水雾聚叠得很厚。
葛篮儿远远站立观望,没有打扰。
听晓姨说,台院长最近很忙,他那么忙也要抽空到这里来,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台泽英打开篮盖,从里面取出一个陶罐,慢慢地将里面的粉末倒入了河水中。
流水飘逝,客居的灵魂从此不再拘于一城。
过了很久,葛篮儿才蓦然想明白那日台泽英在做什么。原来他无意间参加了一场都云旧制的葬礼。
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姓史的老先生如愿以偿死了,如愿以偿办了一场符合他出身的葬礼,如愿以偿随着流水离开了困囿他下半生的唐工城。
他知道藏器坛太多的秘密,早就已经活过预料中的寿命了,死了才让人放心。
只是,银矿坍塌的真相就这样随水而逝了,藏器坛果不其然活了稀泥。
离书院入学测试的日子越来越近,葛篮儿将日期贴在住所的墙上,隐隐有些期盼。
只有半个月了,他在台泽英隔三差五的辅导下,已经有了五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