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监狱中的婚礼（上）（2 / 2）

“还有，”桑扭捏了起来，“我们是恋人……”

塔西妲眼神一震，盯住了这个已经直起了腰的踏浪者，“恋人”，这个本不应该存在于鱼人的文化世界的词语以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出现在了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场合，甚至她的大脑迟缓了半拍，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词语背后的真正含义。

“不正之风！”

塔西妲咬牙切齿，她出于本性的同情之心很快被心魔压制下去，她的规划中，纯洁无瑕，自由平等的大湖城只能是踏浪者的大湖城，所有唤灵者都应该成为没有社会地位和社会角色的机器，而爱情，这样一种来自于人类世界，与纯洁的鱼人毫无关系的感情不应该出现，这是一种会扰乱她的计划的污垢，污垢！

如果对唤灵者产生同情、理解，产生奉献之心，奢求对方同样的奉献，这样一对鱼人双方的关系必然是平等的，然而，踏浪者必须踩在唤灵者的头上。

“爱情，在乡镇里普遍吗？”塔西妲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起来，让有些畏缩的桑重新生出一些继续对话的勇气。

“不……不多见，在城外工作的唤灵者人数并不多，做那种事情是一种时髦，他们大多没有固定对象……”桑不知道塔西妲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如实禀告。

“那就好。既然你这么爱草九丙，就去陪着他吧。”

塔西妲嘲笑般地望着桑，想看到她的慌张、绝望和悔过的痛哭流涕，然而她的愿景再一次落空。

桑只是抬头凝视着她，眼神里是释然，决绝，她没有开口多说什么，只是盯着她，任由那些游侠架起她的胳膊，踉跄着往监狱押送去。

塔西妲看着桑本就矮小的身影在视线尽头逐渐缩小，消失，心中莫名有种怅然。

“你不该这么做的。”

“这是必要的，你不懂，也不敢，所以必须是我来做。”

“我会记住这件事的，等到我重新掌握……”

“你本就可以，我只是你内心深处想法的具现，我早就说过，我就是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撕去你伪善的外衣后真正的欲望。”

塔西妲的眼神发愣，久久伫立在原地，一旁的大湖游侠们只能低着头，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或许要感谢奔波儿灞死后的动乱，大湖城本来狭小而鸡肋的监狱得到了大规模的扩建，不过，这些临时扩建的目标客户并不值得它拥有上乘的档次和过硬的质量。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监狱里装的人与之前大不相同，比起之前的人满为患，此刻昏暗、干燥的监狱显得格外冷清。

几个鱼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运气好的人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不再淌血，而有些人则气息微弱，大半天不动一下，草九丙忧心忡忡的看着那几个鱼人逐渐平息下去不再起伏的胸膛，干燥的空气沉闷无比，灰尘和臭气刮着他并不发达的肺部。

在生命垂危的时刻，这些唤灵者并没有用温情与宽容善待即将与自己一同赴死的弟兄们，他们要接受相同的命运，但心灵与心灵之间却被垂死的狠戾与自私阻隔。那些经受虐待而将死的可怜人就那么躺在地上，他们未曾想过占据一丝一毫监狱并不宽敞的空间，也未曾想过要让自己肉躯腐败的气味去占领黑暗空间里本可以更清新一些的空气，但是他们无关愿景与本意的无奈之举让那些认为自己有权在这个狭小牢房里行使往日特权的唤灵者感到厌恶。

但是他们无力去做什么，只是用冷眼和内心超越言语的负面感情指向这些倒在地上的鱼人。他们不敢闭眼，哪怕是眨眼也要惜时地抢回光明，眼皮之间的接触比他们内心的达观还要稀少。他们更不敢看向别处，无法看见的黑暗仿佛反射着他们明日被斩首的可怕图景。

“别叫唤了，混蛋！”

一个鱼人嘟囔着骂了一声，草九丙有些不忍地看向那个正在呻吟的鱼人，只是他的许多经脉都被挑断了，无法施展法术给予一丝一毫的帮助。

沉默，压抑，这铁一般厚重的空气被远方的脚步声和低声的话语所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