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天涯彼岸花(二十五)(2 / 2)
“嗨,那哪儿能做假?小的们倒是想代大王分忧,可谁敢?长郡主不信,您到这儿来瞧瞧!”小太监领着她转到后窗下,舔破窗户纸,让她凑近小孔,说道,“瞅瞅,那半盘松子仁全是大王剥的,秋公公想帮忙差点被大王打折手呢!”
瞥见脸色苍白的冷缺心呲牙咧嘴剥着松子,石青玉心中不禁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回想冷侵晴孤独无助出现在石背村,她感慨万分,由石背村忽又想起那个耽误她一生的蒙面人——炎青雨,她心中无端地又恼怒起来,正焦躁时,忽听前门喊,“打起精神!永昌公主来了,快,快,赶紧地,都精神点!”
她心中说不清是喜是恼,急急放下帘子转身向外迎去……
“青玉姐,母后可好?”
冷侵晴穿过仪门,远远见月台上石青玉往这边张望,便三步并两步跑过来问道。
“娘娘身子有些不爽,才喝过药此刻正在歇息。”石青玉忙堆起笑容,“可大王吵着非要此时见娘娘,我哄着让他剥松子,说松子剥完娘娘便来了,眼瞅松子快剥完,我正愁如何是好?得亏公主来了!”
两人说着走进大殿,冷缺心乍见她,十分兴奋,“晴儿,你来得正好,父王正要与你母后商议,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便昭告天下,你是我们大梦国之主!”
“父王不可,且不说父王尚在,便是父王不在,底下还有太子呢,我这名不正言不……”
“你给我闭嘴!”冷缺心脸色顿时铁青,“哪来的什么太子?本王自来只有你母后一个王妃!”
“父王是当真想不起来?”冷侵晴脸若冰霜,“去年自梅州带回梅若絮那个贱婢,你便将母后丢弃,你被她迷得失魂落魄,与她生子与她山盟……”
“住嘴!不是这样!”冷缺心骤然汗湿全身,原来那些梦都是真的。
这些日子,总是恍恍惚惚的,一闭眼,一些极其荒唐的画面便出现。
“幸亏是梦!”
幸而梦总是会醒,每次醒来他都份外庆幸!庆幸那不过是个梦,也笃定那就是梦,虽然回想那日殿上梅若絮哭哭唧唧的情形太过真实确乎不像梦。
可如今,冷侵晴竟要亲手撕破这层“梦”的保护膜,他情何以堪?
“晴儿,父王这两年浑浑噩噩,期间所做一切与梦无异,父王如今梦醒,决不允许梦中荒唐事在现实中出现。你放心,父王此刻便拟告示昭告天下,本王身子虚弱不能料理国事,现传位于永昌公主,自此以后,永昌公主便是大梦女君,国号永昌……”
“父王!”
冷侵晴心中百感交集,冷缺心的悔恨之心与弥补之意,这一刻淋漓尽致,她完全感受到了。可是,此刻并非是撕开梅若絮真面目之机,她唯有违心顺势说下去。
“太子尚在,父王传位也是他继承在先,我岂能僭越?父王可是眼瞅太子年幼,担心永昌对太子不利,有心将永昌引上不仁不义之路遭天下人唾弃,借机除去而拔去心中这根刺?”
“永昌!”冷缺心高呼一声,“哇……”吐出一口鲜血,千言万语涌向喉咙,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觉醒来多了个儿子,一介婢女竟成宠妃!
王后不冷不热如同换了个人,曾经最亲的女儿竟视自己为仇人!
“来人了!摆驾甘泉宫,孤要亲手杀了那贱婢与那孽种!”冷缺心脸色红如关公,歇斯底里喊道。
他即刻便要用行动打消女儿对自己的怀疑,他势必要与那个曾经荒唐的自己割裂!这君主他一刻也不想当了,他要与朱紫仪做一对神仙眷侣去……
“父王身子尚弱,何必动怒?”
他胸中巨浪滔天,冷侵晴却轻淡如烟,浅笑着,盯着他双眸缓缓道,“百官皆知父王在储凤宫养病,倘若今日着了魔似地出去斩杀贵妃与太子,他们作何想?父王可有想过?儿臣再愚钝也能想到,他们铁定认为是母后与儿臣给父王下药了,在他们心中,儿臣与母后歹毒如蛇蝎,你说,以后他们还会真心臣服于儿臣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依你怎么处置?”冷缺心骤然间眼神空洞颓丧,如泄气皮球气势顿无。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以后只求父王与梅妃一家,我与母后一家,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冷侵晴凤眼逼视冷缺心,口气生硬,“儿臣再提醒父王,母后信佛,以后父王切莫再要纠缠打扰!”
“你,你这个不孝子!”冷缺心心如刀绞,口中鲜血如喷泉喷而出,痛哭一声,“天,呐!”两眼一闭倒地不起。
冷侵晴与朱紫仪根本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如今却要硬生生割裂,他元气大伤尚未恢复,胸膛半颗残心怎能承受这巨痛?
“父王,对不住!您太累了……好好歇息!余下的,儿臣来抗!”
冷侵晴跪下半扶起昏迷的冷缺心,掏出雪白的手帕轻轻擦去他面上血迹,将蛇玉塞入他口中,喊道,“来人了,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