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秀才老爷 前往荣州(2 / 2)
有些东西大约是天生的吧。
直到两人在天字号客房落座,隔绝了外间喧嚣,封余闲指着临窗小榻上的棋盘,让秋东坐对面,是一副没下完的残局,他随手拿了白子在上面摆弄,突然出声:
“知道我要带走乌追的原因吗?”
秋东随意扫了一眼便心中有数,毕竟这玩意儿是王公贵族间的通行证,他从前可没少和人用这东西消磨时间,交友,很是轻松的摆了一子,缓缓道:
“为了您妹妹,您用心良苦。”
封余闲随意跟一子,示意他说说。
“乌追在您手里,乌夫人进可攻退可守,乌家再没有可以指摘她的地方,叫谁说乌夫人都是深明大义给了乌追一条生路,给了乌植足够的脸面,她以前做的那些小事与之相比便显得微不足道。”
封余闲听出秋东很回避管乌家夫妻叫爹娘,他也不强求,把他不愿意说的理由一并说了:
“不止,我带走乌追,才好让你们母子更没有心理负担的相处。”
秋东没言语,默默摆了一子,眼下,坐在这里的人是他秋东,封余闲的这个打算便要落空了。
细细思索后,他面色很平静的,一点儿预兆都没有,直接给初次见面的二舅扔下一个大雷:
“有些事不便与他人说,在我这里,此生都无法坦然唤乌植与乌夫人一声爹娘,索性他们还年轻,想要孩子的话再生一个,免得将来膝下凄凉。
不瞒您说,今儿若不是您去的巧,我也是打算跟他们把话说清楚的,我不准备回乌家,甚么认我回去的宴会,想替我主张的婚事,一概不认,若他们执意坚持,也就怨不得我手段伶俐。
将来,我谨以我个人的名义,可以提供资源为他们养老,再多的却是没有了。这个决定今天说出口,此一生不变。”
封余闲没听出秋东语气里细微的差距,他手中的棋子啪嗒一声砸在地上,愣愣的看着秋东,想从他面上看出哪怕有一丝负气的意味。
但是没有。
封余闲缓缓收回去的手都抖了,万没想到事情会严重至此。
他想过这孩子以前顶着那样的身份,在妹妹手底下肯定过的不容易,或许需要小妹年复一年,持之以恒,才能慢慢修复这段母子关系。
急不得。
可不成想,在这孩子心里,那段还没开始的母子缘分,竟是已经早早断了。
整个封家最精明的封二爷此刻脑子转的飞快,不断琢磨中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才能叫这孩子如此平静的讲出这般决绝的话。
然而思来想去,他觉得除了双方中间隔着血海深仇,哪至于此?可据他所知,整个乌家和大外甥关系最亲厚的的郑氏母女,也被他好端端带在身边,还能有谁呢?
封余闲百思不得其解。
秋东将手中黑子摆在棋盘角落,他说:
“我言尽于此,回头您且好生劝一劝乌夫人,这便告辞了。”
封余闲肯定不能让人就这么走了,真放人走了,不就是证明他默认了大外甥的说法?这哪里行?
赶忙道:
“二舅明白你有你的苦衷,你不讲不代表不存在。其中你父母许是有诸多不对,可咱们这些做亲戚家人待你的心却是实实在在,这点你得承认对吧?
你看这样成吗,近日你三姨准备回荣州住些日子,随行还带着你蓝家表哥固业,他们至今未曾加过你,对他们而言又何其残忍?
我书信一封叫你大舅过段日子来奇州接你与你母亲回荣州,咱们一大家子好歹能整整齐齐聚一回,之后你有何打算,二舅便不干预了,如何?”
主打一个拖字诀。
秋东自然看出对方的意图,不过有些事确实该找机会和大家说清楚,可他不会让封余闲无限期往下拖,主动道:
“再有三月便是院试,院试过后我会启程前往荣州。”
封余闲眼皮子一跳,人生头一回觉得孩子太有主见也是件让人十分棘手的麻烦事。
嘴上还得好声好气应承着:
“是,是,院试要紧,二舅会去叮嘱你爹娘,让他们这段时日少去打搅你,那什么大张旗鼓认亲的事更不可能举办。
那劳什子的婚事,二舅亲自上李家赔罪,定然给足了对方面子,不让他们去骚扰你。你且安心院试,别的都不急,不急。”
直到秋东离开客栈,封余闲还是没想明白他大外甥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做到这一步。
尤其无意间一瞥,发现大外甥总共落了五子,却将他昨夜双手互博的的死局给彻底盘活了,顿觉惊讶。这般天赋的孩子,硬生生给耽搁了!
他越想越气,返回乌家,对着乌追和封氏又是噼里啪啦一顿收拾。
一天之内连着挨了大舅哥两回揍的乌植简直一脸懵,可封余闲见着他这幅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就更来气,打的也越狠。
秋东并不关心乌植的遭遇,不过刚出了客栈就感觉被人跟踪了,不用想也知道此时能干出这种事的是谁。
真是,他还没找对方麻烦,竟然还敢主动送上门,不得不说,在不识趣这一块儿,确实跟乌植一脉相承。
秋东特意挑了人少的巷子走,好似不经意间走进死胡同,慢吞吞察觉,转身往出走,嘀咕出声:
“奇怪,怎么走这儿了?”
“呵,这时候想走?晚了!”
就见乌追带着几个小厮,手里拎着棍棒,将巷子口堵的严严实实,偶尔有路过之人往里瞧一眼,便被他们凶狠的瞪回去。
乌追站在秋东三步开外,上下打量秋东,见他面色红润,几日不见,身量好似都拔高了一截儿,原本弯腰塌背讨好的他人的,突然就需要他仰望了,语气阴恻恻道:
“是你怂恿母亲,让她请二舅舅带我走,好给你腾地方的是不是?”
虽然秋东没打算回乌家,但乌追这错误认知还是很有必要给矫正一下,伸出食指,左右晃动:
“注意,那不叫给我腾地方,是你占了我本来的位置,你就是个小偷,偷了我的亲人,我的财富,我的地位,我的人生。没人发现还罢了,鸠占鹊巢嘛,只要脸皮够厚也没甚么,反正捞着实惠了对吧?
可我这正主都站你跟前了,你不说麻利收拾东西滚蛋,我还没让你赔偿呢,你还有脸质问我?”
乌追被秋东说中心思,恼羞成怒:
“你知不知道二舅舅让人通知我,说让我去他的商队做最底层的伙计,那是出行没有马车牛车,天南地北全凭一双脚丈量,白天闷头赶路,晚上才能睡在货物边儿上休息,随时要和匪徒盗贼打架,一年才能得三十两银子的差事?
你怎的这般恶毒没良心?你跟在我身边的那会儿,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舒舒服服,走出去谁不恭恭敬敬唤你一声小东哥?就算你要报复我,也不该这般待我!”
秋东面色古怪,上下打量瘦了一圈儿,衣裳挂在身上空荡荡的乌追:
“你怕是对自己的仁慈善良有甚么误解,我跟在你身边舒舒服服?你每天背不出书,我挨完先生的打挨封氏的打,挨完打还得继续伺候人。
你写不完课业,我为了不挨打,练了一手和你分毫误差的烂字替你熬夜写功课,你在旁边呼呼大睡,我第二天一早还得继续当值。
你每年童生试不过,封氏拿我出完气乌植出,封氏院子里有几块儿地砖我一清二楚,乌家祠堂冬日夜里有多黑多冷我比谁都清楚。
你逃学,我挨打,你闯祸,我挨罚,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我哪日没被罚过?还我跟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哪回挨罚不是忍饥挨饿?
上回你一意孤行要看李家姑娘是何样貌,结果你全身而退,我又是罚跪又是挨板子,连个大夫都不请就让我带伤连着当值两晚上,知不知道我差点儿没了命?
二舅舅的商队怎么了?最起码没人会动不动就找借口罚你,还要你三天两头替别人挨打挨罚。这样你都不知足的话,直接把你送去黑煤窑,要么在里面累死,要么在里头饿死,倒是很适合你。”
乌追没想到秋东如此斤斤计较,这么点小事都能记那么久:
“你,你不是没事吗?还瞒着所有人偷偷学了一肚子学问,过了童生试心里很得意吧?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秋东:“那你也瞒着所有人在商队里把二舅舅的一肚子本事学来不就好了。”
乌追发现秋东简直油盐不进,说服对方改变主意,去封氏面前替他求情的路是走不通了,咬牙吩咐身后小厮:
“给我打,往死里打,打死直接扔城外乱葬岗!就不信没了秋东,谁还敢把我排挤出乌家。”
秋东:“……”
原主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少爷,加上秋东的技术支持,收拾几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厮根本不在话下。
乌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见秋东踩着小厮的“尸体”过来,吓的连连后退:
“你,你不要过来啊!”
秋东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
“这又蠢又毒的性子,可真不像你娘,只能是随了你爹,对吧?想要我的命?”
秋东只轻轻在乌追肩膀,胳膊,腰侧拍了拍,笑容堪称温和,乌追却止不住发抖。
“今儿且好心教教你,知道比直接死亡更痛苦的是什么吗?”
从今往后,被他用前世从暗卫手里学来的特殊手法拍过的地方,每日三次,沉痛深入骨髓,痛不欲生,大夫却检查不出任何问题。便是寿命,也会因此大大缩短。
乌追还没明白秋东的意思,就被秋东一个手刀下去敲晕了。
秋东脱了几人的衣裳,白花花赤、裸、裸的大男人扔在一块儿,再摆上几个让人遐想的造型,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儿,秋东可就不管了,全当是个小小教训。
他面无异色走出巷子后,朝着封余闲居住的客栈意味深长瞧了一眼。
此时,封余闲住的客栈内,有个身量矮小的男子仔细将方才那一幕跟封余闲说了。
“表少爷有手段,有谋略,就是这心肠太软了些,那乌追都想杀他了,他只敲晕了事,这样可不行啊!”
封余闲愤愤:“今晚就让人把乌追带过来,最苦最累的差事全交给他去办,你亲自盯着。”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