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无 名(1 / 2)
无名
擂台上的金钟连击九柱,锣鼓喧天,余音跌宕,擂台下人声鼎沸,喝彩声不绝于耳。
台上高立着一展四方锦旗,紫底红花,绣着“武试”两个金色大字,旗下一白一褐两名武者拳来脚去,正打斗纠缠,难解难分;约莫一炷香光景,那褐衣武者略迟了半毫,被白衣少年一个欺身博击在地。判官上前查验两人,台下千百余人便簇拥向前,凝神待宣。
获胜的白衣少年拿出帕子拭了拭前额的细汗,朝落败的对手端端正正欠了欠身,对方本有些羞恼不甘,见少年谦恭有礼,便只好站起身,拱了拱手,走下场去。
众人见少年武艺不凡,不由心生敬意,又见他温雅端和,更添好感,但更多的,则是艳羡。
这是广安三十八年秋暮,三个月前楠国公越宁君曾下诏书,在北门外搭擂台比武,夺魁者赐金樽,拜四品官,是以引来楠国内外万余人众围观比试,比武的擂台在国都宁城的北门外整整开了三旬百十余场,终由这白衣少年胜出。
判官见沙漏已尽,便来到场中,命人端出了金樽。
判官正要将金樽端给白衣少年,却听远处一人高声道:“且慢!”众人一齐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武士正踏着一匹黑马疾驰而来,他着一袭玄衣黑袍,墨色的斗篷飘在身后,面颊也是黝黑,他身材颀长,虽坐于马上,却仍可见其身长足有八尺余,他单手握住马绳,长剑稳稳地贴在身后,跨下马儿虽快,他乘骑着却甚稳当,一路上穿行自如。临近擂台,马儿不等他嘱咐,便稳稳地停下了。那黑衣武士翻身下马,把长剑和斗篷解下吊在鞍上,沉着步子上了台。人们这才发现他右臂衣管空空,竟是独臂。一时间台下嘈杂,众人不由地交头接耳,议声纷纷。
台上的白衣少年望了望他:“我不与独臂者比武,请下去吧。”那黑衣武士却道:“你若害怕,便下去吧。”
那少年被他一激,倒也不恼,笑了笑,对台上的判官道:“开始吧。”
锣鼓声鸣,那黑衣武士路数奇快,白衣少年虽沉得住气,这时也不由地脸色微变,拆招应招更不敢含糊,此时两人缠斗在一处,交互牵掣,一黑一白如水月间有鸾凤翻舞,引得众人屏息观看,不敢作声;到惊险处,才惹得看众齐声叫好。十余个回合过后,忽见那黑衣武士手法一晃闪出个指花,白衣少年顺势便去擒他右臂,一探之下才惊觉对方并无右臂,不禁捉了个空。略一晃神,已被对方一拉一拽,重重摔在了擂台上。白衣少年心知自己败了,有些失落,却仍站起来行了个礼:“足下拳脚功夫果然厉害,领教了。可若上了战场,足下拉不开弓,举不得枪,如何带兵?”
黑衣武士看了他一眼,又望了望台上金樽,并不说话,来到台中案上捡起一副弓箭下了场,来到马边一跃而上,那黑骏马轻
啸一声,随即驰骋起来,朝不远处的围场奔去,马背上的青年武士,左手把弓一竖,用牙衔出一只箭来,抵箭尾于弦上,紧瞄靶心,临近中线,他所衔之弓早已拉满,那箭矢便“咻”地飞驰出去;他也不待弦止,只管拉弓架箭,座下骏马滚蹄不停,瞬时即走,他也不回望,手起弦出,发箭不停,待到终点,一路靶上之箭,无不正中红心,众人见了,均不由得喝彩称奇。
黑衣青年打马回了场,见那白衣少年还在台上,看起来有些失落,却并无恼意,一番谦和泰然的气度。他忍不住上前,那少年见了他,便欠身一礼。他仅赛一场便得了金樽,这时反觉有些歉然,问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年道:“小弟无名。”又道:“恭喜。”说着告了声辞,来到台侧拾起包袱,走下了台,驾马离去,不疾不徐,镇定安然。众人一阵唏嘘。判官将金樽奉给了黑衣青年,向他道喜,嘱咐他回家暂歇。
到了次日,他的客栈外鼓锣齐鸣,他推门来看,门口果然停了一队人马,迎他上车,一路进了宫城。
迎他面王的车队碾过青石大砖,进了深宫,却绕过正殿,来到了正英宫之后的紫宸殿。青年有些诧异,下了车,随宦臣踏上了殿外长长的石阶,里头已得报禀,这时有内臣半开了门,躬身走出,迎他进去。
才跨进殿,便感到一阵浓郁的药气扑鼻,也说不上是好闻还是不好闻。
重幔叠帐之后,正北向南摆着一张巨大的黄花梨束腰马蹄足三屏风罗汉床,流云龙纹,典雅明快,一周侍奉着十数名着丝衣罗裙的宫女,只有右手边侍立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头戴玉冠,身着宝红锦缎织金狮子圆领袍,腰缠宫绦,背对着门,正侍
奉榻上人喝药。一对彩绘描金鸟兽云气纹软垫靠在床头,稳稳托承着榻上人。
青年顺着内臣指引,在榻前一丈开外住了步,一板一眼地行下礼去,朗声道:“拜见大王。”
那巨大龙榻上倚靠着的,正是楠国第八任国君———越宁公,此时他正张着双臂抵放在两旁,看着这青年。
过了一会儿,才听越宁公道:“上前来。”
他一向沉着,此时却有些忐忑,半站起身,上前几步,复又拜下,却听楠国公道:“便是你,胜了老将军王啸的嫡孙公子王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