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1 / 2）

贝赫不可能不知道那番话意味着什么，他早就料到了这必然会到来的，甚至可能就发生在近期的这样一场谈话。这场谈话只是一个开始，他们，也就是纳布斯答齐家族的主事人会告诉他关于去留的答案。当然，这也算作判决的一种，只不过它是由阿拉曼而不是家主所传达的，它相对于其它的审判也更加地温和。这场谈话看似是阿拉曼给了他一个偏向自由的人生，其实那不过是一种保留着些许体面的疏离，就像他的大哥说的那样，也许当贝赫成年的那天，就是他被迫离开本家大门的时候了。

贝赫曾经想过这些，但是他也仅限于猜测被怎样对待罢了，他并没有意识到当一个新的家主登上宝座时自己该何去何从，他天真地以为他会一直受宠，可是这是不切实际的。

今天晚上贝赫的心情很不好，离开的日子仿佛迫在眉睫，它比白天的剑芒更让贝赫感到不安和痛苦。可是即使躺在床上，贝赫也很难使自己放松下来，进入睡眠。一个家族最后只能剩下一个主事的人，而其他人毫无疑问会被家主视为威胁。贝赫想到了他的大哥，阿蒙?纳布斯答齐，他此时可能还在王宫执勤，要不然就是在统兵打仗，总之，当贝赫不关心自己未来的处境的时候，什么都无关紧要。而当他考虑到底是谁想让他从这个家里离开时，平时与他无关的人的脸就清晰多了，尤其是被所有人认为是下一个继承人的阿蒙，他模糊的脸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贝赫的脑海。

贝赫认为大哥是明智的，他从来都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却不是一个很好的继承者。虽然他平时喜欢学着大人物们衣冠楚楚地在太阳下散步，但贝赫看不到他的眼睛里有一个家主该有的威严。当然，这些都是贝赫好几年之前的印象了，他其实还是怕等到阿蒙回来后，看到一个冷酷而严肃的脸，而这张脸曾经属于一个如太阳般温暖的他熟悉的人。

可是自己该怎么办呢？世界那么大，却好像没有给贝赫留一个位置。贝赫愤愤不平地握紧他的拳头，瞪着天花板。他想，从我一出生开始，我就发现所有人都有自己该去的地方，有他们该做的事，所以大哥自然会朝着纳布斯答齐的家主努力，所以阿拉曼先生便为了维持纳布斯答齐家族的平稳而奔走，可是谁能告诉他呢，还有一个贝赫啊，贝赫该去哪里呢？

“占星师？唉，算了吧。”贝赫对自己说。

贝赫麻利地爬起来，穿好了衣服。他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四处一看，好极了，一个人都没有。于是贝赫顺利地来到了诺大庄园的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惊动。

外面很冷，贝赫冻得连打了三个喷嚏。他端详着高挂的圆月，现在虽然夜已很深，但是像却白天一样亮堂。贝赫从来没有见过像现在这么亮的夜晚，明明它应该与以往的每一天的晚上都一样，可是今天却是实实在在的不同。贝赫注意到，自己哈了口气还能出现白雾，可见现在的温度确实低得吓人。

贝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往野外走，他没想好要去哪里，可是至少得动动吧，一动不动是没有出路的。于是他便漫无目的地走，直到家里闪烁的灯光都彻底被自己抛到脑后，看不见了。

他想，自己已经走了非常远的距离，不过值得庆祝的是，自己腿脚一点不适都没有，哪怕原路返回也没有一点问题。

他忽然认出了自己的位置，而这让他在寂静的深夜惊呼出声。这，这不是白天自己偶遇那位女子的地方吗？贝赫也不清楚自己是靠什么认出来的，地上没有了马蹄的痕迹，当然也不会有温馨的香风，而贝赫就是凭借他心里的那么一点点模糊的记忆找到了他认为的，故事真正开始的地方。

然而，这还不止是最令他惊讶的，让他僵直地站在冰凉的风里，目瞪口呆的事情只有一件，没错，他看到了白天看到的那位勾走他的心的人。而她，正好就站在离他不远的荒原。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他的嘴好像也被冰封了，只是吐出来这样一句可笑的话。

“不可思议，当然。”她开口了，还是与贝赫隔着一段距离，可是她的话贝赫听得很清楚，就连那声音，即使被夜风动摇了也让他无比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