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2）

扫墓祭祀的流程结束后，我在爷爷的坟墓旁多呆了一会，直到夕阳西下，我才开始收拾东西，往山下返去。

这个时间段估计已经没有往返的车辆，今天我要在村里过夜了。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向宋爷的家里走去。

这村子里，我能说上话的老人，也就剩下宋爷了。

宋爷的家庭条件其实很好，大女儿嫁了一户好人家，上年更是喜添一子，成了婆家的掌上明珠；小儿子事业有成，是当地的小老板，娶了好老婆，家庭和睦。

姐弟两人曾多次想将宋爷接去城市生活，但都被其拒绝了，其缘由便是他自己舍不得这个村子，如果他也离开的话，这个村落或许真的就要消失。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已然活不了几年。

在宋爷家蹭了一顿美滋滋的饭后，便搬着板凳来到了院子里，在这里少见的可以看见星星，要知道在城市居住的那些年，抬起头只能看到漫天的霓虹灯幕。

“在外面过怎么样。”宋爷抽着烟斗，坐在我的身旁。

“挺好。”我笑着回答道。

宋爷像是看透了我一般，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但他并没有直接点破。“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大城市有大城市的糟。”

我点头说是，这些年的走走停停，受益匪浅。

“对了宋爷，您知道那女人石像是什么来头吗？”我将话题引到了老宅上面。

宋爷略加思索，便开始跟我絮叨起来。“这东西，我倒是知道一点，我记得有一次你爷爷走事，走了得大半年吧，他回来的时候，就带着那女人雕像，还受了很重的伤。”

“受伤？”

“嗯，你爷爷以前是身体健全的，他的腿就是那次回来时折的，但到底是什么原因，我这里就不知道了，问他他也不肯说，自己一个劲的全捂着。”

我点了点头，脑袋里又出现了另一个疑问。“我爷爷以前是干什么的？”

“嗯，你倒是真不知道，你爷爷自从——你下生，就洗手不干了，最早你爷爷是给别人看风水的，不过你别不信啊，你爷爷在这里面真是个行家，我当初就受过你爷爷指点，实际结果也和他说的相差无几，自从种了这棵桂花树，真的就一下子转了运，亮亮遇到了贵人，成了老板，萱萱也有了家庭。”宋爷像是回想起了往事，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他是真觉得这些事情不可思议。

这些事，我真是头一次知道，我爷爷居然是位风水先生，在我的印象里，他就是务农的农民，偶尔会去山上打猎摘野果。

真的很难和那些装神弄鬼的老道士形象重叠在一起。

宋爷看着我，脸上露出了笑意。“你是不是觉得，你爷爷是个骗子啊？”

“没有。”我赶忙摇头，打死也不能承认。

宋爷还是在笑，开始跟我讲以前的旧事，听着他口中无所不能的江湖风水先生故事，我是目瞪口呆的，完全不相信我爷爷以前会是这样本事的人物。

讲完故事后，宋爷觉得有些累了，就回房间睡觉去了，院子里面就剩下了我自己。

我回想着宋爷讲的那些故事，脑中不断浮想联翩，不理解爷爷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我再次看到了那幅景象，只不过女人并非是幻觉一般的瞬时闪现，而是出现在了眼前，身穿红色婚服的女人，就站在不远处的桂花树下。

黑夜下，月光似银绸款款飘落，层层叠叠汇成海洋，红色身影如凤凰立于银色海面，西风带起羡羽裙带飘摆，斑斓万象，漫天桂花随之摇曳生舞，如是道道萤火金华，争相盘旋，甘为珠光成其点缀。

望着眼前的景象，我不免有些呆滞，这是超出我认知理解的场景。

我望了望四周，除了眼前的桂花树，四周黑漆漆如幽冥。

我没敢动，就只是站在原地。

那女人也是如此，身穿着红色婚服，站在我的对面，一动不动。

直到四周出现光辉，整个幻境才缓缓消散。

桂花树寸寸凋零，碎如满天的白纸飞屑，银海转眼化为了粘稠黑泥，腥臭作呕目不可视，那绝美的人儿也随着场景惊变，酒红嫁衣一分一分转为血红，黑泥正从红盖头下咕噜噜的往外冒。

打眼细看，她正是那尊真人般大小的女人石像。

她顶着盖头，面朝向着我，周围漂悬着无数的黑色身影，正在张牙舞爪的痛苦嘶吼，面露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