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朝秦暮楚（1 / 2）
“薛强，算你狠！”申超当着众人面、一脸严肃地向我同桌怒喊，薛强应声回看，知道是谁后默默地离开教室。
高一元旦是全校学生的天堂时光，学校充分授予各个班级自行编排节目、联欢庆祝，每个人都兴高采烈，满心欢喜地期待12月31日元旦晚会的来临。
被繁重的习题、作业压得难以喘气的学生们早已无心专注这天的课程，上午课程结束后，下午安排了两节语文课——只有实验班如此，普通班下午放假了。语文老师似乎并没有察觉课堂上暗流涌动的节日气氛，课程时间到了仍不停地东拉西扯，尤其是讲到中国古典文学成就时不禁热泪盈眶。
申超很着急，因为他晚上有节目表演，需要利用下午时间彩排。他生气得盯着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师，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腾。
老师看到申超在下面小动作不断，就单独叫他出去问话。
没过一会儿，老师进来了，对我们说道：“语文是高考必考内容之一，是不容易掌握的学科，希望大家特别重视。今天的内容就到这儿吧，耽误同学们时间了，老师表示歉意，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老师走后，教室一片欢腾。
申超洋洋得意地说：“你们要感谢我呀。”
“为什么？”子豪问。
“没有我，老师不知啰嗦到猴年马月呢！”
“你怎么做到的，你跟老师说什么了？”
“老师刚才叫我出去，问我怎么不好好听课，我直接怼他：‘晚上是元旦晚会，别的班早早放假布置现场了，节目也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我们倒好，还在上课。然后他说是根据学校课程安排，他在正常履行教书育人职责。’我又反驳他说，课程时间已经到了啊，为什么迟迟拖着不下课，不能因为只想着提升自己负责的科目成绩就把我们的快乐不当回事吧？”
“说得好！”赵飞拍手赞道，他是申超的铁哥们儿之一。
“于是，老师进来祝福啦！”
元旦晚会同学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a班、b班的节目主要以唱歌为主；普通班则丰富多彩，比如模特走秀、dj热舞等，他们显然更放得开。各个班级可以互相欣赏、彼此交换节目，学生们其乐融融，畅快无比。
我很关心薛强的节目，一直问他：“你的节目什么时候表演？”
“快了，还有6分钟。”
薛强准备唱beyond的《真的爱你》，这首歌是1989年度十大中文金曲，流行祖国大江南北，是学生时代的神曲。在我眼里，敢唱此歌的人一定功力超凡，故我万分期待薛强的节目。
随着背景音乐旋律的响起，现场听到的不是优美深情的粤语“无法可修饰的一对手，带出温暖永远在背后，纵使罗嗦始终关注，不懂珍惜太内疚”，而是来自同桌的歉词：“对不起，这首歌我还不怎么会唱，大家先看下一个节目吧。”薛强尬笑地对着所有人说。
他怎么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临阵退缩！全场唏嘘之余传来了申超的声音。
薛强匆匆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去别的班级串门看热闹了。
其他同学或许略感意外和失望，但大家很快回过神沉浸在后续的节目表演之中。沸腾的氛围差不多到晚上9点半才散去。
我收拾桌面，准备回寝室休息。这时，薛强出现在我眼前。
“你刚才没事吧，怎么突然不唱了？”
“唉，甭提了。怪我没准备好，脸皮薄，怕出丑。我出去见到初中同学，嘴贱说这个事，他们直言不讳地说我丢人扫兴。”
“别想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元旦假期后的第一天上午，我们正在上自习，班长段子阳突然走到讲台上，对着大家说：“元旦晚会，班委会因安排不周，导致一位同学的歌曲节目没有表演，为弥补他的损失，班委会决定利用自习课的时间，专门组织安排他的‘个人演唱会’，顺便帮大家放松精神。”
这位没有机会在重要场合展露才华的男生叫沈宏飞，个头不高，皮肤棕黑，长得跟潘长江很像。原来，那天晚会进行过程中，宏飞一直盼望着自己节目的到来，虽然薛强中途搅扰了大家的兴致，但他却想真正证明自己“浓缩的都是精品”。
可是，直到晚会结束了，人都走光了，他的节目也没个影。
宏飞和申超既是好友又是同乡，后者看到自己老乡被“欺负”，顿时火冒三丈，势要替老乡抱打不平。申超找到文艺委员理论，文艺委员是个男生，叫王海军，是彭县县城人，父母均在机关单位上班，平日里自视甚高、目中无人。
“海军，宏飞的歌曲怎么不安排？”
“不会吧，只要报名了都安排的，是不是他没有报名。”
“不是人家没报名，是你们根本没有想着让他表演，你们太瞧不起人了。”
“谁瞧不起人了，凡是报名的都演了啊，本来节目就不多，怎么会不安排？你问问他，是不是他也不想唱，找我干嘛！”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老子说了，怎么了！”
申超气炸了，顺手揪住海军的衣领，一拳打在他的脸颊上；海军也不是吃素的，一脚踢到了申超的大腿上，并随手抡起椅子准备向申超砸去。幸好，周围同学上来及时拦住海军才没有让场面失控。
段子阳、段子豪急忙上前互相安抚，询问情况。
沈宏飞阴阳怪气地对班长说：“你们班委组织元旦晚会真是操碎了心，节目也要分个三六九等。村里的学生就不是人了，只有城里的学生才是人，对吧？”
“你说什么呢，听不懂，我们不都一样么？”
“一样吗？为什么村里学生报名的节目不让表演，是不是我们身份低微？”
“哪有这种事，大家一视同仁的。你的节目没有表演成功是吧，是我的疏忽，我道歉，对不起！咱们心平气和坐下来沟通如何解决这件事，不就行了吗？没有必要动手伤害同学感情呀！”
“你准备怎么解决？”申超满脸阴沉，冲着段子阳问。
“我来想想，放心，肯定会补偿宏飞的。”
当天晚上，班委会找到宏飞，跟他商量补偿的方式，子豪提议开专场演唱会，让宏飞唱个尽兴，其他人觉得这个思路不错，宏飞也表示同意。
宏飞的“个人演唱会”很顺利，他的唱功还是不错的，申超以及另外几个与宏飞玩得好的男生纷纷助阵献唱，其余同学低头做习题，现场没有喝彩、没有起哄，大家只是安静地听着。不知宏飞内心的伤口是否缝补，但从他陶醉的表情来看那一刻其自尊心得以满足。
申超满意地笑了，他斜视看向王海军，鄙夷之色表露无遗。申超学习成绩很好，擅长物理、数学。不过他为人争强好胜、古灵精怪，很多人防着他。申超身高一米八，戴着黑框眼镜，瘦高体型，走起路来犹如螳螂。
许娜是申超的女朋友，在普通班，两人的爱情从初中带入了高中。然而，申超却不止一位女友。
周末某一天，我和柳萍去学校旁边的盛华商场闲逛。路过三楼羽绒服专柜时，看到申超在跟一位女售货员谈笑风生。女售货员脸庞圆润，白里透红，身高约一米六八，头上戴着粉红色的帽子，外穿长款红色风衣，立体感十足的紧身牛仔裤让其完美的身材一览无余。
“你看什么呢？”柳萍问我。
“哦，没什么，碰见同学了。”
“男的女的，一个学校的？”
“男的，一个班的。”
“这么巧。”
“嗯，这家伙正跟一个美女售货员聊天呢。”
“估计是在买东西，我们去化妆品那边转转。”
过了约莫一个半小时，我们转回三楼女装系列档口，我下意识地向羽绒服那边观望察看，惊讶地发现申超还在跟那个女的打情骂俏，两人甚至拥抱亲吻，众目睽睽，我从未见过如此辣眼画面。
那女的不工作么？顾客来了不招待吗？申超你作为实验班的高材生难道没意识到人家正上班吗？种种疑问快扰乱我整个大脑，算了，管他呢，关我鸟事！
夜晚的彭县一中是另一番景色，皎洁的月光洒满整个校园，同学们三三两两，闲庭信步。蜿蜒曲折的长廊，葱葱郁郁的藤蔓，溪流潺潺的水池，怪状嶙峋的假山赋予校园勃勃生机。
我约了王敏瑶、柳萍出来散步，顺便介绍她俩彼此认识。三人一起沿着长廊边走边聊。前面貌似是一对情侣坐在长廊座椅上说悄悄话，为了不影响对方，我们拐到附近有水池和假山的地方。
“申超不是个好人，他是个好色之徒，你快点离开他吧。”
申超？这不是我同班同学吗？谁在说他，好似一个男生的声音，这个声音听得这么耳熟。任浩东，没错，应该是他。
声音来自不远处，我闻之寻去，发现任浩东和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我认识，是许娜，大眼睛白皮肤，个头不高容貌俊俏，申超的女朋友，经常来a班，元旦晚会还和申超搭配合唱任贤齐的《水晶》。原来坐在长廊座椅上的情侣竟然是任浩东和许娜。
任浩东是申超的发小，而且小学、初中、高中都在同一个班，这是多深的缘份！初中时申超和任浩东同时追许娜，结果许娜更喜欢申超，但任浩东没有放弃，时不时地对许娜嘘寒问暖，许娜没有拒绝好友情义，任浩东也乐意做备胎——说不定哪天就转正了。
进入高中申超变得朝三暮四，拈花野草，这时浩东觉得有机可乘，便频频约见许娜，深情告白。
“娜娜，申超上周末在商场约会老乡，我们都看到了。”
“你确定他俩是在约会？”
“当然了，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亲热说笑的，还不算约会啊！”
“如果真是这样，我肯定跟他分手。”
“不会有假的，你可以问他。”
“王八蛋。”
“娜娜，放心，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的。你看今晚月亮多美，你就像月宫中的嫦娥，我愿做一只月兔，永远陪伴你！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没有兴趣继续偷听男生肉麻的情话，领着好姐妹绕到了体育场。
大概一个月后，再次见到任浩东，他已春风满面地牵着许娜的手四处转悠。申超没有因此与发小结怨，依旧我行我素、放浪不羁。
申超原同桌是郑怡，她是a班里和我关系最要好的朋友，高一最后几个月我俩变成了同桌。我们经常一起研讨问题、聊天说笑、打羽毛球等，申超很多“秘闻”也是郑怡透露给我的。她比我略矮，留着短发，牙齿整齐洁白。郑怡不是彭县人，来自外地，她每天骑车往返学校，没有住学生宿舍，而是和家人租住在县城，她父母在彭县一个工厂里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