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可不笑(1 / 2)
放眼诸野,仍是贫瘠的土地,荒瘦的杂草与塌落的建筑,不见秽怪乃至其他生命的痕迹,那些声音似乎只是过去的回想,如回音一般显现于这时。
可秽怪从未如此真切的被众人感受,视线中虽无秽怪的踪迹,但他们能感觉秽怪便在此处,秽怪已经动手。
施乌睁开幻惑之眼,无一活物的荒野登时在冲溢的好奇中现出真形,只是显现于施乌视野的并非秽怪,而是世界真相的部分,他看见黑色丝线尽数缠织于可见之物中,紧密得几乎遮蔽天日,向那在眼前的丝线细看,能见
施乌猛然将视线移开,转向背后的众人,这时他才发见,他们才是秽怪。
此地本已再无秽怪,直到他们的到来。
随一声钝重的呼吸,施乌自那维度中看向四方。世界浑然一体,却犹如蛇之脱壳一般披上一段虚假的壳套,他们便被困在这如真之假中。那些死者借于声波,所感所想尽数闯入施乌的脑海。
施乌于这一瞬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痛楚,在那夜星稀疏的夜晚,在灼热的火光中,在血粪交融的硬土路上他似乎死在刀刃上,摔断了脖项,自缢于房梁,烧死在草垛他或流泪,或冷漠,或怒号,或
杀!杀!杀!
杀的不是那些来犯者,该死的是他们自己。
活着或许不是好事,最后一位存活者也许如是想道。他攀行在明焰已灭的废墟,蠕动于曾为家园的灾地。为人血铺洒的道路依旧,其上鲜血已干,此时有绿头苍蝇落在地上,进食与繁衍。那人攀行得缓慢,伤口被挤压出血,于一次一次的滑动中缠上灰土。苍蝇同样落在他的身上,吸食他的汗液,舔食他的伤口,幸得他之肉身仅有一道流血的伤口,苍蝇结聚于将成血痂又破的伤口,不至于如死时盖脸的白布遮掩他的身躯。
这位曾是人子、丈夫、父亲的人不曾对绿头苍蝇们有所反应,他只是尽力地爬,爬向没有尽头的世界,爬入汇血而成的浅池。他的爬行没有目的地,只是为了让血流得快一些。他的心中无有复仇,他只是爬。
——断了四肢的人如何能向那不可阻挡的东西复仇?
当四肢其三被烙铁以炙热封住伤口时,他仍有些笑意,因为活下来了,尽管那些也许是他的母亲、他的妻子、他的儿子的身影一一丧命于眼前。一柄尖刀割开他的舌头,他也便和那些人一起知道,只是咬舌头并不会死人。
笑意随黎明的显现消退,他目送那些人离开,已呆滞如死。那些人留下他的性命并不出于仁慈,只是为了体味他的大悲哀,让他肉身长出无数的蛆虫,让那些蛆虫自他的伤口蠕动向身体乃至于大脑,如出水般穿透他的皮肤,在蠕动中大颐新鲜的血与肉;让他饥饿在满是人尸的战场,心智摇摆在理性的饥饿与感性的眼泪,如狗一般吃下众人的血与肉;让他尽享受败坏的瘟疫,在雨下,看向夜晚的若隐若现的过去。
他不再反抗,不再苟活,只是一步一步挪动,求得失血过多而死。
施乌不作反应,举剑向那如真的空壳。声无法在此传播,如物体无法被听见,饶是如此,剑一入肉,剑式之名仍如电流一般闪烁于所有见此之人。
剑二。
剑乱似雨,形凛如风,细瞧难知锋之踪迹,粗观惊晓斩而驱动。
无一剑落空,只是向那看去,如假壳般的物体碎裂,但仍环游于一体之物,即便它们已沾上死的痕迹,被生驱逐。那声之形尽在剑斩中受碎,然而那碎裂正和他们死时的伤痕。不见这些死者有何变化,仍重复死时百态,只是那不明之味,更深重一分。
“为什么不来救救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