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发作（1 / 2）

“你准备在这儿住多久，罗兄弟？”

多方打听后，罗烟站在一栋两层的乡下传统民房里同他跟前的屋主人讲话。他叫他坐着说，他不肯，只好都站着。

他以前没这么怕人，甚至天性依然在他的身体及四肢翻涌，脑子里的想法也依然激进活跃，然而外在的行为，却是过分地小心翼翼，像是时刻防备着有什么东西要从黑暗的罅隙冲出来将他撕碎似的。

譬如阁楼的墙角、扫帚棍上虫蛀的洞、盖着的帽子，人的翕动的鼻孔、喉咙一类的。

要是让妄古街的朋友们看见他现在这副德行，一定会大笑着把他编排到每日趣闻里，第二天再拿着刚印的还泛着油墨味儿的报纸聚在卧室里嘲笑他：从前的大“探险家”成了只钻地的鼹鼠！

事实上，鼹鼠也没什么不好的，钻进地底，四周筑起高墙，多安全，一个只由自己掌控的密室，没有后顾之忧，不必与各种麻烦打交道，想想真是美妙极了。

“罗兄弟？”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刚刚你说了什么？哦，住多久？我想，可能得有一两周，我也不太确定。”

“那你来这儿是干什么的，赏月？要是为了朱眼果，你可来早了。”

罗烟本想说自己只是个过路的旅人，尽量掩人耳目，然而一想到，只是过路的话，又怎么会住上数周之久呢。到时候说不得又要编造一些其他的借口。

借口自然是好找的，只要开了头，后续的慌话随便都能找得到，人撒谎时往往是最聪慧的，不过万一被识破，不，就算仅仅是怀疑也会有相当大的麻烦，他一个外乡人，哪怕就此了无踪迹也不会有人关心。

“罗兄弟？”

“嗯……？”

从遇见罗烟到现在，朱良终于确定，眼前这个男人，就像他有着先天萎缩的右小臂一样，恐怕也有着一个不怎么灵光的大脑。

经常性地会陷入一种呆滞的状态，样子十分好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虚空，两瓣薄薄的嘴唇，微微分开，并不露出牙齿，一整个面部上一刻某些皮肤还在轻轻跳动，下一秒整张脸就凝固成了雕像。整个人像是猝然回到了时间长河，灵魂浮向了过去，却大意将身体丢在了原地。

“平时跟我们一起吃可以？你要想自己做的话，厨房器具不怎么齐全。

我还有个儿子，上小学，这会儿差不多放学了。”

“麻烦你们了。”罗烟回过神来悻悻地说，烹饪的心在想起老太后猛然熄灭了。卖羊杂的老太可能不止卖羊杂，也可能不止一个卖羊杂的老太不仅卖羊杂也卖菜。到时恐怕又是一场灾难！

从二楼整理出一个小房间，罗烟跟他半人高的旅行包就此在阿达尔镇镇北住了下来。房屋年久，左侧背阳墙上一角密密麻麻爬满了青苔，一道裂纹沿着青苔的边缘，一路延伸到墙壁中央，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方竖起来插在地里的灰棺材。棺材里呢，则住着一个手残男人，一个脑残男人以及一个天真活泼的小男孩。

“介平，以后进罗叔叔的房间要先敲门知道吗，不要让人觉得你不懂礼貌，不然会发生很可怕的事哦。”

九年来家里第一次住进第三个人，朱良颇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事，比怪物还可怕吗。”介平忽然伸过头，“耳朵过来一下，偷偷告诉你吧，我昨天已经变成光了，现在什么都不怕。”

“变成光，什么意思？”

“爸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真是太逊了，就是录音机啦。昨天魔法师厄尔比变成光，挎着他的佩剑，一个人接连打下十七座城，最终一剑刺伤了从火中复苏的狐狸怪物，把它封印在了自己的儿子体内，拯救了即将灭亡的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