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盼归盼归(1 / 2)
“这名字……当真取得好?还是敷衍我罢了……”
白泽目光躲闪、吞吞吐吐的模样,让阎朝日觉得他不过是在敷衍自己罢了,她不由撅起了嘴,语气中透着些许不快。
白泽楞了一下,他原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的心思,现在听来,她非但没有往那个地方去想,反而还误解了他的意思……唉,她可真是个虫鱼脑袋,笨头笨脑的……
白泽看她眉头微微皱起了两个疙瘩,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她解释清楚:“哎,我当然不是在敷衍。刚才的每一字、每一句,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名字取得精巧、取得有诗意,并非空穴来风,随意敷衍罢了……你看看,我那山茶听了这名字,是不是面上泛起了红光,若它不欢喜这名字,它必不如此……”
云影深处的花草有灵性,心喜则泛红光——
听他这样说来,阎朝日便把头转向那盆山茶花,那本是绯粉的花瓣,忽的转为了桃红,似乎是因为她的夸赞,而害羞得把脸涨的红红的。
“以后啊,等桃妃长成了,我就在后山大设筵席,逢人就给他们介绍,这是桃妃,‘桃之夭夭’的桃,妃红的妃,如何?”
“那倒也不必如此……”
阎朝日本有些气恼,听白泽这样说来,不觉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她正开心地笑着,忽的想起自己折腾了这么些天,却没有给玉帝阿嫲准备上一份称心的贺仪,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虚空玉帝设宴是云影深处的一大盛事,四海八方的神君早就提前准备好了贺仪。神君们也都知道,玉帝大人崇尚简朴,金银珠宝一概不爱,所谓“礼轻情意重”,她老人家从来不在乎礼轻礼厚,只在乎其中的心意。若是往常,阎朝日会选择挥翰一幅,因为她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书法,不过这一次,她不想用一纸挥毫草草了事,只因她心中别有所求,她想用些更能显出她心意的贺仪来讨好虚空玉帝她老人家。
至于是怎样的贺仪,阎朝日想到了丹青,更准确的说,是山水画作。
在虚空玉帝的藏宝殿上,字画名作藏了成堆成摞,阎朝日往日趁着打扫之机,替这些画作分过类,其中,描摹山水的画作占有一面墙之多,而其余的花草虫鱼之类,也达半面墙之多。她猜想,玉帝阿嫲她老人家是偏爱山水画作的,不然,她老人家也不会收藏了整整一面墙之多。
尽管她了然虚空玉帝的喜好,却不敢轻易下笔,只因她于丹青一道却是一窍不通。她曾也向北斗星君请教,这位在云影深处号称无所不通的师长,只可惜这位师长什么都通,偏偏就是不通丹青,无奈之下,这一连数日,她只好把自己锁在竹音居里闭门造车……
那后果便是,直至今日,她一幅像样的画作都鼓捣不出。诺大的竹音居里,此时堆满了山岗般的废卷,每一张都山不成山、水不似水,飞鸟走兽更是形态怪异,毫无观感可言——昨日她又熬了个通宵达旦,至今仍然一画不成。
将近破晓时分的时候,阎朝日已然熬不住了,只好抬起布满红丝的双眼,仰天认输:“苍天哪,是我不自量力了……看来,这次只能奉上柳芫娘子的《山音图》了……”
曾觉得自己可以在几日时间习得丹青技巧的人,只能这般无奈地说来。
“还好……我还有《山音图》……对不住了,柳芫娘子……”那时,说话的人重重地打了个哈欠,接着便倒头趴在书案上昏睡了起来。
直至天明,她被白泽那家伙给生生吵醒了——
而那人,现在正悠然地喝着茶,并吃着玄冥雨神送给她的雪梨山楂酥饼。
“对了,你这次打算拿什么做贺仪?”吃饱喝足的人这样问道。
“一幅画。”
“哦?”白泽扭头看了过去,心里有些奇怪,“这次不……不题字挥毫了吗?”
“不了,有想求的东西,所以要准备一些更好的贺仪……何况我那些字本也不值几个钱,也就你们几个人觉得好看罢了。”阎朝日有自知之明,她也见过许多名家的挥毫,觉得自己的字与之相比,不过算的上工整罢了。和自己想求的东西相比,用这样的字来做贺仪还远远不够……
“有想求的东西??”白泽更觉奇怪了,这丫头向来是无欲无求的,怎么突然就有了想要的东西?“想要什么?一定是玉帝阿嫲才能给的吗?”白泽忍不住要去叹叹她的口风,因为他实在好奇那丫头想要的究竟是何样的东西,以至于她一定要向玉帝阿嫲恳求。而阎朝日也不打算为此隐瞒:
“一日休沐。”
听见回话,有一阵子,白泽都沉默不语。众人皆知,人间生死来来往往,阎王神这个职司是没有休沐,也不得有休沐的。不过,这丫头自司职以来,就不曾有过一日休沐,看她两眼通红,昨夜定是又熬至深宵了。
“我也知道……玉帝阿嫲未必会情愿,因为我的职司所在。”短暂的沉默过去,阎朝日看穿了对方的心思,率先打破了平静。“其实,哪怕只是半日,我也想争取一下……”她叹了一口气,让听的人生出了许多爱怜。
“那你打算赠一幅什么画?”
“柳芫娘子的《山音图》。”
“那不是你最爱的一幅画吗?!”
是啊,那是阎朝日最爱的一幅画。
柳芫娘子虽算不上什么名家大师,但画工秀妍,山水奇绝,除此之外,阎朝日还十分欣赏和敬重她豁达仗义的为人。自柳芫娘子云游去后,她时不时就会打开书橱,翻出这一幅画来,独个细细欣赏。她既品赏画中的山水,也品赏勾勒出这座山水的画工——那浅浅画眉,淡淡微笑,说话时的从容恬静……如此妍丽娉婷之人,就算同为女子也会心生爱慕,而非嫉恨;想到她在人间那不问前事的豁达,那开天辟地的决心与作为,阎朝日的心中总会油然升起一股敬意。
不过今日,这样的敬意与欣赏要化作一份贺仪敬奉上去了,只因她想求得一日休沐。
“最爱又如何?我敬的是柳芫娘子,并非《山音图》,”阎朝日淡淡地说道,“况且,《山音图》里的每一处勾勒,我都记在了心里,日后若是想看,再将它想来即可……再说,现下我也没有更好的画作可以敬奉……为今之计,便只有忍痛割爱了。”
若能用一幅画作换来一日休沐,阎朝日觉得还是很值当的——只因她想借那一日的时间,到人间一趟,看看闹市繁华,走走小桥流水,品品地道小食,就这样,如同白泽往常和她说的那般,在人间当一日的寻常人家。
说起来,这事还要赖白泽,若不是他每次到人间一趟,回来就跟她说那里的各色好玩之处,她也不至于每每批阅起生死薄,就想到人间去看看。作为阎王神,她也到过人间,却从未在那里畅玩过,只因她的职责所在——青天白日,谁人希望阎王神无事在人间游走?
为了不惊扰人世间,她还是化身寻常人家为好。
有道是,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失。既然她要到人间去一趟,那必然是要舍去一些东西的,阎朝日并不为此感到伤心。毕竟,她已经把《山音图》欣赏够了。
白泽却不这样认为,尽管他不知阎朝日为何执意要那一日的休沐:
“我认为,将《山音图》作为贺仪并非明智之举,玉帝阿嫲也知道你有多宝贝这幅画,要她无端夺人所爱,她定是不愿的,到时这《山音图》恐怕要送不出去,那你想要的一日休沐便难以启齿了……”
“那便如何?”
“若要显出诚意,自然是提笔描一幅……”
听见这样的回话,阎朝日干笑了两声,以示无奈。她不是没有想到,只不过自己天资有限罢了。她指了指地上堆得乱糟糟的一团又一团的废卷,叹了一口气,道:“我于画工一道,根本不通。”
白泽走去翻出了几张废卷来看,里面山水不成形,虫鸟不像样,笔触一时龙飞凤舞,一时东奔西走,墨迹深浅不一,根本辨不清轮廓。白泽一幅一幅地看过去,肩膀抖得如筛糠一般,就差笑出声来了。
“你要笑就尽管笑出来吧,我无所谓。”阎朝日把身子背转,不忍再看自己那些比初学画工的孩童的涂鸦还要惨不忍睹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