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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猫最后的决定是,自己留下来协助王沐阳完成锄奸行动。其余的人由卢思言带队从天津乘船到香港再转道返回重庆。
尽管花猫一百个不乐意,但最终还是屈服在老猫的权威之下。
“头儿,请允许我多说一句啊,”送别时,卢思言很认真的对老猫说,“我希望你能参与行动计划的制定和指挥。不是不信任老王他们,但我就是忘不了在河内的教训。”
“我心里有数。你也不能一直用老眼光看人家嘛,再怎么说他们也在进步。”老猫笑道。
“至少不要再让弟兄们被抓了,这里的可不是越南警察。那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日本鬼子。”花猫撇嘴补充道。
“嘿,你们两个就合起伙来气我吧。”老猫瞪着眼睛说道。
塘沽码头上,上船前,卢思言转身对老猫低声说道:“你自己保重,好好的给我活着回来,我们还要接着气你,气死你。”
花猫虽然还在生气,但还是忍不住和老猫拥抱了一下。卢思言向花猫使那个眼色,拉着他和小七朝轮船的舷梯走去。只剩下米瑞和老猫站在原地。老猫用从未有过的深情的目光看着米瑞,其实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跟米瑞说。但此时他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微微笑着,张开双臂,米瑞上前一步,俩人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他们心里都明白,在这烽火连天的岁月,任何一次别离,都有可能是永别。
小林最终也没有能抓到卢卡斯,这让他感到十分沮丧。高桥过来告诉他说,两周前新京警察局侦缉队在城外一处废弃了的村子里,发现了一辆被遗弃的日本军用卡车,通过查证,这正是几个月前在满北地区遭到袭击的日军运输车辆。发动袭击的不清楚是抗联部队还是土匪武装。从车上发现的东西分析,基本可以确定,你的那个卢卡斯很可能就是开着这辆卡车,大摇大摆的回到了新京。
小林一时头大,他是怎么做到的?小林回想起了卢卡斯温文尔雅的笑容和优雅的举止,这个反差太大了,大到令自己难以置信。他竟然可以在我的眼皮地下如此张狂,小林感到愤怒的火焰在心里熊熊燃烧。
他又一次来到卢卡斯的住处,那个他曾经开着摩托车来接卢思言的巷子里。小林想要看看这个卢卡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轻轻走进屋子,这是一套普通的民居,这里已经被特高课宪兵队彻底搜查过了,屋里一片狼藉。满屋都是打翻了的家具和破碎的物品。衣柜和书架、抽屉都已经空无一物,不排除周围邻居趁火打劫,将这里洗劫一空。
小林从一个角落里捡起一张照片,这大概是卢卡斯一家人的合影照——卢卡斯笑容阳光灿烂,站在中间的是一位端庄儒雅的长者,他身旁的中年女人贤淑温婉,这应该就是卢卡斯的父母了。和卢卡斯紧挨着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漂亮小姑娘,她是卢卡斯的妹妹吧?照片的背景是一栋欧式小楼。小林翻转照片,背面写了一串洋文,小林看不懂是英文还是德文抑或是法文。间。看上去,这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啊。他联想起自己残破的家庭,不由得让小林心生忌恨。小林曾天真的以为,如果不是战争,他很希望可以和卢卡斯成为朋友,现在他明白了,就算没有这场战争,他和卢卡斯也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的人。他对卢卡斯或许只有仰视的份。也许他应该感谢这场战争,这让自己有机会将卢卡斯这样出身优渥的中国人,像踩蚂蚁一样踩在脚下。他慢慢的抹去照片上的尘土,把照片揣进衣兜,忿忿的转身离去。
73.
卢思言所选择的回程路线,仍然是从上海到香港,再由香港乘船前往越南,从越南入境中国。其实他也没有其他可以选择的安全路线了。
上船之后船舱,花猫和卢思言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分别从船头到船尾,以及各个舱室进行了一番仔细的观察。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后,他们回到了自己船舱。
卢思言躺在床上,仔细回想着这几个月的经历,想起安琪,她现在安全吗?在东北的几个月里,他深切体会到了那里斗争环境的严酷。卢思言不知道安琪真实情况,他们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深入的了解对方。但安琪的美丽和勇敢让他为之心动,尽管她让卢思言叫她表姐。这并不影响卢思言对她充满好感。还有老猫,他的行动会顺利吗?对老猫的能力,卢思言是绝对有信心的。如果他参与策划和指挥,就算行动失败,但至少他们可以全身而退。其实对于老猫,卢思言内心里充满了矛盾。如果从政治立场来说,他们是敌对。当然除了共同抗日这一条。但他们之间的感情,亦师亦友,又更像是兄弟。而这样的感情也包括对花猫余海波。卢思言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需要刀枪相向,那他该怎么办。也许自己可以说服他们和自己站到同一个战线上来,就像现在一样。毕竟,我们才是代表了绝大多数人民利益的一方。
他又想到了佟大山和小山子,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自己很难顺利的回到新京。还有那个深明大义的大当家袁彪和性格豪迈爽朗,令人印象深刻的德子。他们每一个人都让卢思言难以忘怀。而从此一别,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们。最后,卢思言竟然想到了小林,那个彬彬有礼的年轻的日本关东军军官。现在他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或许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抓住自己。不过此时卢思言对小林却恨不起来,他对小林只有怜悯,他像很多日本年轻人一样,被军国主义毒害,战争放大了他们身上动物性的本能,使他们变得凶恶残暴。他们在加害别人的同时,也在泯灭自己。最终,他们都将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一想到回家,余海波内心就激动不已。他已经很久没有向妈妈表露关心了。他很遗憾没有能如妈妈所愿,留在她的身边,帮助她照顾弟弟妹妹,看着他们长大。余海波也没有办法告诉妈妈自己真实工作和行踪,这让他感到非常内疚。不过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定能让在天上的父亲感到欣慰的。余海波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还会接到什么样的任务,还会经历什么样的危险,甚至牺牲生命。其实对于死亡,从他进入“猫影”小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全部的准备。但他知道的是,他们以后的任务将会更加艰巨,我们面临的是生死的考验。
就在卢思言一行人开始了漫长的回家之路的时候,安琪也启程前往上海了。上海,是她曾经的战场,如今又将成为她新的斗争的阵地。
巴图告别了新婚妻子那梅,跟随着安琪前往上海,开始公司新的生意。巴图从心里非常感激安琪,如果没有跟随她,自己就不可能再见到那梅,他们也就没有机会在一起。临行前,尤里把巴图叫到一边,悄悄的嘱咐他一定要守护好安琪的安全。不知道尤里是从安琪的行为中还是账目上看出了什么,他觉得安琪是一个肩负重要使命的人。尤里不在乎安琪的政治立场,但他知道安琪是好人。他只希望安琪平安。
安琪打算把自己在上海的公司定义在灰色地带之中,她相信,在这个方面,沙逊家族和上海的盛家会为她提供非常有力的帮助。她将利用日本关东军的关系和上海的日本军方高层建立起联系,这或许会成为自己重要的情报来源。她想到了老张和“沪江”,也许他们还在上海,还将继续成为自己的联络人。哦,还有花子和铃木。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好?花子一定已经生产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安琪曾经希望把铃木安排到天津,协助她的生意。安琪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他们一家人平安。
然而最令安琪感到奇怪的是,自从和卢思言在滨江花园分手后,他的音容笑貌会不时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她知道那不是普通的关心。她感到有一种思念在牵动着她,这种感觉只在她去日本留学前有过。对象是自己的入党介绍人,自己政治信仰的引路人。可是当安琪回到北平的时候,他已经牺牲了。安琪心里有一种直觉,她觉得她和卢思言一定会在上海重新相见。
虽然安琪不知道未来她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和斗争形势,但有一点她是肯定的,那一定是充满了各种艰险。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如何,我都将勇往直前,绝不退缩。
卢思言和余海波,米瑞等人来到船头的甲板处。他们手扶船舷,看着在风中破浪前行的船头,他们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种豪情。
“海波,米姐,前路迢迢,波涛汹涌,你们准备好了吗?”卢思言充满激情地问道。
余海波和米瑞坚定点了点头,他们手握在了一起。
“还有俺呢,你们不要把俺忘了。”小七急切地喊道,并且也把手压到大家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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