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下乔入幽 下 贰(1 / 2)
他使了个眼色,意图让李存孝且看看四周。李存孝的心中虽然盛满怒意,眉心都拧紧了好几圈,还是扫视了周围。
男子带来的卫兵早已都举起了陌刀,都面朝他们。有些冲进了药房,保护案几前的男子,有些则把门口堵住了,不让他们出去。
李存孝轻扯了嘴角,眼底早已泛出嗜血的目光。
李克用一眼瞟去,心中了然那不安的因子。他轻颤食指,示意还立在旁侧的一老一少,把这巨大的隐患拉开。
身体单薄的二人虽有不愿,但也没法子,只得一人双手,把壮如五头牛般的李存孝拽到一旁。所幸,这李存孝也配合,同他们一块退到了后处。
李克用的眉眼才稍微松下,他负手而立,蓦的抬起眼,台上的男子正眯眼朝他笑去。他的眸子又轻飘到了那被吓得脸色发白的阿郎。冷眼扫过那些举刀的卫兵,他一脸从容地走到了小郎面前:
“我想请问阿郎,你是何时瞧见?可有人证?或有物证?”声音平淡,但眼睛已布满寒意。
正当那阿郎欲开口时,李克用随即按住了他的肩,唇角贴在了他的耳畔,打断了他:
“我想以阿郎的身份,纵使使君下令,也须有我阿耶的令牌,才能进入。存璋,这几日可收到任何指示?”
李存璋立刻拱手上前,言语肯定:“没有,这几日是休沐日。大部分人都回乡了,可没收到这种指令。”
李克用的眼下尽是冷意,他微瞟那颤抖的肩,他勾起了笑:
“假借使君之命,又擅闯库房,这罪可得再加一等。阿郎你可得想清楚了。”这话一落下,压住阿郎的手同时落下。
最后几个字,极其清晰低沉,远处的阿宁都觉得背后如被千针刺伤了般。
这强烈的气场,是杀意。
“这”阿郎慌张地转过脸,看向案几上的男子。
男子一语不发,但捋着胡子的手早已停下。
阿郎瞧着那张沉下的脸,他的目光瞬间凝固,喉咙也一起发紧:
“我是真的看见了”
一阵大笑传来,阿宁往上探去,只见李存孝仰头大笑,直笑得眼角进出了泪水。他用指腹擦了擦眼后,忽见他勾动了嘴角,褐色的幽眸泛起了狠戾:
“说说是哪只眼看到了?要不我替你……挖出来洗洗?”
“阿孝!放肆!”李克用即刻躬身,朝向男子赔罪:“使君,这都怪我教养无妨。”
他凝眉,黑眸蒙上了一层冷意:“阿孝,你身为都统,却敢威胁同僚!你可知罪!立刻去领一百个板子!”
李存孝剜了那阿郎一眼,唇边溢起了无尽的寒冽后,转即跪下抱手,接下领命。
此时,高坐案前的男子才缓缓起了身,轻笑出声:“李牙将,不必如此!不必如此!”他走下了阶后,顿住了步,轻蔑地看了眼正跪下的李存孝后,又对李克用晓之以理:“这如今,党项乱事,朝廷可急需用兵!切莫因此等小事,而迁怒于属下。”
“哦?小事?”李克用微眯了瞳眸,嘴角却不置可否地弯起:“这等无礼,若此时不加以教训,日后必会成为以下犯上的祸端。陈使君,你说是不是呀?”
男子的手不知何时重新摸上了胡子,颌首扬起了笑:“也是。李牙将,我竟不知你也知晓这些道理。”
李克用的唇角勾起一丝冷嘲:“陈使君你……莫不是出言讽刺?”
“玩笑话,玩笑话罢了。”男子甩了衣袖后,带了两声干笑,企图以笑带过。
“陈使君,我只当玩笑话。”李克用余眼睨了眼还跪在的阿宁,他的瞳孔一缩,眉心又动了动:
“今日,党项残民卷土重来,缕犯我大唐领域。我仲弟刚被圣上册封振武都校,当为此事尽心尽力。吾父深受圣人信赖,年初才刚特赐于大同军节度一职,大同还为此擢升为府镇。奈何吾父此刻依然留京赴任,云州只剩下身为长兄的我。年初我又得圣人恩赐,担任云州牙将,镇守大同。于孝、于义,我都无法为父亲、仲弟,担任一二。于忠,亦无能为圣人解忧排难。我新城李家,能得圣人赐皇姓之恩,预备属籍。这万年的怀才之遇,我们李家肝脑涂地也再所不惜!我以新城李家三郎的名义,特献上弓器千把、横刀百副、盔甲百副予振武军!为振武抗党项蛮子,尽份心力!”
男子的眉梢微挑,眸子骤然一亮:“果真可以?”
一丝阴冷的笑容,在李克用的嘴角一闪而逝:
“长兄如父,父亲在京,自由克用作主。”
大力地拍上了李克用的肩,伸出了拇指赞叹:
“不愧是李牙将!圣人当初可没看错人!前些日子,你俩父子入京时,圣人还说你少年出英雄呢!”
李克用轻睨了那只手,他嘴角的笑意犹在,但没笑到眼睛里去。
“可惜没马匹呢。”男子叹了口气,眼神却转溜地到了李克用身上,顿住了几秒,宛如等待他的答案。
但在看到那双唇角渐渐散去笑意时,他的面色逐变凝重,立刻摆手示意:“罢了罢了。甚好。多谢李牙将!我定会告知天下,你们为国为民行的好事!”
李克用的脸色依旧冷冽,男子出声吆喝:“你们还在干嘛?还不把刀放下!把防御府当成什么地方了!还不赶紧收拾收拾!”
那些卫兵齐齐把刀收下,退到了药房外等候。
男子扬了扬广大的衣袖,拱起了手:“那吾先告退了。多谢李牙将……”
“且慢。”瞧着那负手而立,准备跨出门槛的背影,一阵透着冰冷的低嗓,张开了口,唤住了他。
那把声音的主人,眼波流转,似有笑意在眼中倏然蔓延:“陈使君,今日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