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逋逃之臣 中(1 / 2)
“阿郎,八文钱。”小娘子用帷帽遮住了面,再三环顾后,才踮起了脚,把钱放至柜台上。
站在柜台的阿郎,正努力地同铜陀作抗争。
“阿郎,这药已经称过了。”
被小娘子提醒了后,他面露难为:“小娘子,别介意啊。我才来这才不到半日,东家今日又去了太原府。这忙里忙外的,没人帮衬我。”
“太原府?”阿宁的眼珠一转,抬头就对阿郎笑:“阿郎。若你不介意,我自个儿把药给包上吧。”
阿郎的眉头终于松下,把一叠草纸与纸绳递给了小娘子。
见阿宁把药平铺在了纸上。
从左角向上折起,再从左角向上折叠,把右侧折叠后,又往底部封了个口,才彻底地把药全部包裹,成一个长方体。
最后,在纸上系上了一段红绳,作了一个活扣,以方便携带走。
“小娘子,你这手法可真麻利啊。”他的眉眼闪过了一丝惊叹,又紧接下去:
“不曾想你这般年纪,就通晓这些。若不是你的点醒,我差点把桃仁当作杏仁卖出去了。”
阿宁摇头轻笑,示意没事,又张开了口:
“杏仁摸起来粗涩、皮厚,表皮多为暗棕。桃仁表皮则多为红、黄棕。比起杏仁,摸起来相对光滑。桃仁呈圆长状,杏仁大而扁平。这两药材虽相似,但属性实不同。若不幸误食了,恐会造成危害,阿郎切不可忘记。”
阿郎一脸呆滞,阿宁又忍不住细声提醒:
“若还是不能分辨,就切一小块试试。若味道甚苦,或说有股涩味,那可能是杏仁了。”
阿郎连忙行了个礼,不忘对阿宁鞠躬道谢。他添了两包菊花,同一小袋茱萸,塞到了她的手上:
“眼瞧快要重阳了,我瞧小娘子似是外地人。我恰好这里有俩包菊花,你可拿去将它煲了。这是茱萸,你可捎给至亲避灾逃祸。”
“避灾逃祸?”
阿宁这一听,脸色忽变,微微作了辑后,便匆忙离开了药铺。
不远处的露天茶肆,一位戴着斗笠的少年正喝着茶。
他握住茶杯,偶尔低头浅尝几口,眼神始终保持警戒,一身不动地盯往药铺的方向。
等待的时间越长,掐住杯子的力度越紧。
直到瞥见一位头戴帷帽,鹅黄襦裙的小娘子行色匆忙地从药铺走了出来,他皱起的眉毛才算松下,脸上也逐露出了笑。他快步地起了身,把钱付给了茶家后,又减缓了他的步调,停驻在了她的面前,二话没说从她手中拎走了药包:
“阿宁,发生何事?你在药铺待得可好一阵子。”
阿宁赶紧搀住了少年,深怕他的走动,影响他腿上的伤:
“药铺的主人今日不在,留下的阿郎又是新手”
可这不经意地一搀,阿宁发觉少年的手臂变得僵滞,耳朵似乎也起了红,脸还微微撇了过去,不再看向她。
“阿思,你怎么了?对了,过几日就是重阳了。这是药铺阿郎送我的”
她把麻油包举得高高的,晃到了少年的面前。
但少年就是不回答她,把头扭得越加过去。
阿宁歪着头,不解他的举动。忽然眸光一闪,凑到了少年的耳边,小声地说:
“我听药铺的阿郎说,他们的东家今日去了太原府。”
少年的眸色顿时一沉,声音冷下:“太原府?”
“你们想逃去哪里!”
未曾细想,就被背后的喊声惊醒。
少年冷冷地转过了身,放眼看去,喝止他们的二人,正是太原府的府差。
他立刻把阿宁护在了身后,把手中的药包递给了阿宁后,压低了声:
“阿宁,还记得咱们今早说过的地方?半个时辰后,在那里相会。”
少年朝着阿宁从容一笑:“你可别迷路。”
一个侧身,温柔的眼神,转而凶狠,对着府差们轻嗤低笑:
“没想这新上任的府尹,也同那牛头阿旁有所勾结!”
阿宁瞥了眼他的腿后,立刻拉住了少年的手臂,脸色无不紧张:
“阿思,你的腿伤未愈,万不可再动伤筋骨了!”
少年把她的手大力甩开,语气甚是不耐:
“不准过来!快走!”
他的话音一出,便跃身一起,藏在腰中的障刀也跃跃而出。
但落地瞬间,因为负伤,而导致一条腿无法支撑他的重量,一不留神地,他半跪在了地,握住的障刀成了他唯一的支撑。
“阿思”阿宁的身子像是被定住了般,不知如何是好。
少年忍住腿上的疼,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瞥了眼后方的阿宁,切齿大喊:“快走!”
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阿宁扫了一眼后,只得咬住牙,利用个子矮小的优势,溜进了小巷子,从人潮中散去。
当府差们正想要追上去时,握住障刀的少年早已重新站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位稍高的府差,瞧了眼少年的腿,正往外不断地渗出了血,他不免讥讽:
“小娃娃,你可别多事!我们想要的是那女娃娃!若识相一点,就滚一边去!别妨碍老子办事!”
四周的人潮开始朝他们聚集,另一位矮了半分的府差随之提醒:
“崔府尹嘱咐过,这事切莫闹得太大动静。”
稍高的府差,只得压低了嗓,对着少年一脸厌恶:
“你这小娃娃受了伤,还想着英雄救美!”
风轻轻飘过,褐色的眼眸倏地一转,唇角上扬的弧度,释放了一股寒栗的冷意。
阿宁是一股作气从小巷口里,跑到离闹市不远的荒庙。
按照今日打听到的,这荒庙总会传出一些不太平静的喧闹声,致使附近人家也都搬离了这。
但又因距离集市近,有府差按时巡逻,新上任的府尹又洁身自好,雷厉风行,谅这鸡鸣狗吠之辈,也不敢在新府尹前造次。
阿宁把身体缩成一团,躲到了菩萨身后,不怕别的,就怕有官差找上了她。
“这日夜寄托的菩萨,也终归为男子所变。”
她只眼靠在了菩萨身后,眼眶忽然一红,想起了翠娘姐姐临终前夜,与少年的对话。
她紧闭了双眼,十指紧拢,嘴里念念有词:
“菩萨,若您能显灵,请您帮帮阿思,脱离此番险境”
“咿呀”一响,打断了阿宁的祷念。
随着木门被推开,阿宁的心中咯噔一响。
陌生的脚步声,轻轻地落在了石道上,正朝着菩萨缓缓走来。
脚步声与少年的哒哒作响不同。这步伐的主人,明显更加谨慎与细致。
这荒庙虽与闹市稍近,但还是有些距离。
就算阿思真能躲过那两个府差,但还是需要花上一定的时间,才能回到这里。
更何况,他现在负伤。
若是官府派来的人,这声音应该更为有序才是。
还是,想致她于死地的?
阿宁不动声色地往怀里掏出了昨夜阿思递给自己的匕首。
闻声越靠越近的脚步,阿宁低头瞥了眼手中的匕首后,眼神转而坚定。
她开始将身子尽量贴近菩萨,紧握住匕首。她屏气凝神,一口气也不敢歇,眼神不断地往外瞟挪。
一瞬间,再她还没来得及冲出去时,就被一掌拍掉了手中的匕首,勒住了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微勾起了冷意:
“别动。”
一把男声,年龄极轻。
声音甚是清冷,不似阿思般清爽。
“女娃娃。”嗓音低沉,一股寒气涌入她的耳边:
“我问你,你身边跟着你的少年去哪了?”
她被上方的人儿压得喘不过气,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肘,起了挣扎:
“你说得是谁?我什么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