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它危险又迷人（4）（1 / 2）

据以往m47基地内的研究人员的伤残报告来看，距离水缸水面以上四米的高度的位置，依旧是在人鱼的可触及的可攻击范围内。然而四米这个距离，早已超出对研究对象实施观测的所谓理想的范围。距离越远，意味着采集到的数据里将混杂有越多的误差偏差，也就越不准确而不可取。为此，对于每个研究对象，在合理且容许的范围内降低其活性与攻击性，是十分必要的，称之为管控。而对于越具有强攻击性的研究对象，对其管控的程度理应越高。具体而言，这种管控主要体现在于，减少营养供给，与定期在水缸里投放抑制剂-z。这类抑制剂是专门针对于水生异星物种的帝国研发的药物，尤其适用于人鱼，其中含有的氯苯化合物质可在短时间内从水中扩散至人鱼体内，通过神经网进入脑部，刺激人鱼的脑部中枢产生一定量的异常放电量，从而达到快速使人鱼瞬息昏厥的作用。而大量研究报告表明，定期频繁使用此类抑制剂，还有着可有效降低人鱼活跃度的效果。

即便是从监视屏幕上来看，眼前这条小半身露出水面的银白色人鱼，也已是肉眼可见的瘦骨嶙峋的程度。背上一截截凸出的脊骨，削瘦而尖锐的下颌，由于肌肉萎缩而细瘦的手臂上，是蜿蜒突出的管脉，在褪色的银白发丝间虚掩着，这一切都给这抹迷人的银白色上更添了一种破碎脆弱的美感。不难看出对于这只人鱼，对其的管控已经到达了何种地步。

然而即便如此，那双银瞳里面依旧在几不可查地闪着什么。

女人默默看着。其实她对此并不意外。如果一条人鱼如此便就失去了兽性，那她估计才会真的感到有些意外。

因为知道人鱼的视力水平有限，她脸上并没什么表情，甚至连最起码配合人鱼这场精彩的伪装表演而注视他的眼睛的敷衍都没有。她的目光看向的是水面之下。人鱼的那条银色长尾似在跃跃欲试着。

以她对于这条人鱼的身体状况的初步的判断来看，这个距离他能一跃而上且得手的成功机率很低，想必这条人鱼对此也是十分清楚的，所以才会在采取着如此迷惑性的方式试图引诱她继续靠近水缸边界。即便观察到人鱼对她所说的话并没有给予什么反应，她默了默，还是淡淡开口，“schrolinyuh。我的名字。”

“你可以也称——”

然而她的话音不觉停顿了下来。因为她突然看到，这条明明将自己包装得纯白无暇的人鱼，在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古怪情绪的表情。就像是一丝不经意裂出的裂纹。但在洁白的墙壁上，裂纹暴露得极其突兀且醒目，已然到难以令人无视。

“……呼我schrolin。”这丝裂缝随着她的话，或也许是她念出的某些音节，而一寸寸破裂开变得愈发难以找补。

或许这串音节与人鱼的语言当中有着某种意外重合的部分。然而这一想法是难以求证的。人耳并无法捕捉到人鱼之间的用于交流的高频音，为了以防受到异星物种发出的极频声波的袭击，比如利用高频声波造使头痛欲裂的人鱼的攻击，凡是参与外星实地研究的科研人员，都接受过外耳道内部移植入仿生隔音薄膜的手术，可防御任何突发的极频声波的冲击。

水面一阵波动，圈层的波纹荡开，于顶部灯板下反射出粼粼漫漫的碎光。

“……也许k221是对你的声音有反应。”liquriour手持控制面板上操作着，虚光投影中的视频画面快速倒退，停留在了女人第一声“k221”后银白人鱼探出水面的那一帧。“当然也不排除你的名字的音节也许与人鱼语言系统中某个意思的表达相重叠。”投影画面开始飞速快进，停在台面上的女人与人鱼对峙时，“人鱼会出现这种行为模式，我们也是第一次见。”

视频重新开始播放，只见在录像中，人鱼的周围水面产生出异样的微浅波纹。是由于水下那条朔长的银色鱼尾在不安分地摆动着。他依旧在抬望着，但此时比起是在引诱猎物，倒更像是真的是在翘首期待着什么，而不明缘由地不安躁动。

直到画面中的女人配合蹲了下来。肉眼可见地，人鱼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他试探性地靠近向台面边界，接近的意图非常明显，但丝毫没有半分处于蓄势待发中的有攻击倾向的迹象，甚至代表着情绪平和稳定的鱼鳍还依旧收束垂在水里，更甚的是这一系列奇怪的举止看起来，诡异得可以用小心翼翼来形容。

人鱼一点点挪着接近，直至台面上的女人的脸，真的进入到了他可视的范围内。

他的表情再度变得似为微妙。但仅仅只是一瞬。

下一瞬，人鱼跃沉入水中。只是眨眼间，璀璨银色的流光闪烁没入不见，从各个角度的监视器画面中都再难寻到他的踪影。

“它当时也许真的是在端详你。”liquriour喃喃说着回过神，手指在面板上飞动起来，投影一侧弹出一道晶蓝的屏窗，上面分别列着两段频谱，“第一段是之前不间断采集到的，k221水缸内的高频音段。而第二段是刚刚所收录到的，你的音频。”随着他在面板上的手势操作，屏窗里两段频谱转为上下罗列，两段起伏的声音波形被立体得呈现对比起来，以音波中心点为旋转基点并以音道为旋转轴线，根据他的手势进行着旋转或移动，展现出这两段立体波形的每处具体细节，“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比对一下碰碰运气。”

“谢谢。”schrolin接过他递来的蓝光面板，那双浅色的琉璃眼瞳聚焦在看似毫不相干的两道波形上，似是在静静思索着什么，又似是在透过那些悬浮的立体建模，在看着什么。k221的首测已经结束，最终以银色遁回水下再无音讯而遗憾落幕。其他的旁观学者们早已意犹未尽地离开，各自回了各自的研究区域，而现在k221区的监控室里只余下了schrolin与liquriour。还有一旁正在抱臂不屑的krito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