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众生平等 (二)(1 / 2)
风月伊始,自启明海吹来的清风渐暖,便有了春日的韵味。艾斯珀瑞多虽为学城,却有少部建于水上。港湾区内,蜿蜒水道曲折于巷中,五海之商船于此聚散。海员们说,学城一半属于学者,一半属于商家。的确如此,正同五海行会总部的牌匾所示:“知识就是财富,财富就是知识。”
戴斯蒙学士闲时常常来此,或许是喜爱海风吹拂面庞,或许是欲让潮汐带走忧愁,只一人泛舟于港湾之内,从日暮坐至日出。他仍记得十五年前的那夜星月——不应说是记得,而应说是梦见。
宏伟术法中求诸近乎虚相存在的学问缥缈而难寻其迹,即使是博闻多识的学士也需依靠灵感才可窥得其中一丝奥秘。然遵学城之令,学徒必于七年之内纂出可称进展的文章,否则不予参与升格之宴。因而,缄默学、暗林学与星空学的学士极为稀少,而大多学徒只能止步于门外,退而成为施展术法的术士。
秋分历1634年,是戴斯蒙进入学城的第七年,亦是其追求学士头衔的第七年。戴斯蒙绝非天才,至少他自己如此认为。他如千千万万停滞于斯的学徒一样,再也无法将学术边界向前推进一步。
那夜星空绚烂,皓月皎皎,戴斯蒙款款步向码头,他曾多次预想过这样的场景,或许就此乘船永别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但人总是不甘的,他登上船后,这种情感便愈难消解。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曾许下穷尽世界真理的豪言,如今却沦落于此?他望着空中无情冰冷的月,欲望不断向上攀升。
不知是幻觉,抑或梦境,戴斯蒙看见月亮脸上浮现字句,他欲靠近看个明白,却兀自坠入水中。风月的海很冷,厚重如冰结的水将戴斯蒙推向深渊。但那不是深渊,因为深渊中没有光。不合常理,戴斯蒙如此思考,启明海底怎会是一片盛满光辉果实的园圃。或许是梦境罢,他这样想,或许是将死之人最后的幻象。
“不必惊慌,追求真理的学徒啊……”
优雅又知性的声音斩断了戴斯蒙脑中的思绪,他不由得寻着那话语而去,好似飞蛾扑向火焰。
“请坐罢,学徒,有很多问题,也有很多答案。”
那是一位身着异域白衣的存在,戴斯蒙试图记住其样貌,但几息之后,记忆就已模糊。
“那么这位大人,神明大人,您召唤我,有什么吩咐?”戴斯蒙言语谨慎,生怕惹恼了这位非凡存在。
“汝很拘谨,学徒。”白衣存在敛起周身璀璨的光,其形体似是一位年轻人。
“学徒啊,无需如此,世上并无神明,仅有一些颇具力量的存在,它们不如神明远甚。”
这位存在挥挥手,戴斯蒙座前的小圆桌上就浮现精美绝伦的瓷器,瓷杯内热力升腾,清香随即飘散开来。
“这瓷杯存在于想象之中,但茶不是。学徒啊,请用罢,这是汝来过此处的证明……”
戴斯蒙问了许多问题,而白衣存在一一解答。戴斯蒙往日积攒的学识在这一刻显得滑稽可笑,他惊诧于世界之本质,那广阔无垠的大地竟是圆环之一截;他感叹于寰宇之浩瀚,那繁星点点的夜空仅是宇宙之一隅;他惶恐于诸神之权柄,那四季轮转的规律全依神明之喜好……
“那么,神明大人,这里又是何处?”
“在世界表皮的下层,在生灵意识的边际,在诸史交织的节点,在虚无之上,在辉光之下。自最为混沌之处延伸至此的枝岔妄图侵入的梦境,此梦又名宙合[1],是一切存在与规则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