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惑心（2 / 2）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重新撑起竹帘，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手指不由攥紧了帘子，竹帘发出轻微扭曲的声响。

曹纯！

郭嘉心底骤然升起一股怒火，他看着他们，出了神。

多少次了，杨修，张辽，曹纯，以及她说替不知名郎君落下的伤口……

所以这种媚骨天成的妖物，她跟他来到军营，也只是为了勾搭男子么……

她对他，又是否真是喜欢，还是说，她对人人都可以这般喜欢？

她究竟为何替他挡下那一刀，是喜欢吗？还是，怕他死去得不到回家之法……

这些问题突然全部涌进脑海，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奉孝！”

曹操唤了他几次，他都没有听到。

直到曹操轻轻拍了拍他，他才缓过神来。

“主公何事？”

他放下帘子，回眸看着曹操，眼神中似有些神伤。

“哈哈，吾只是想知道是什么令奉孝这般出神，竟然变了脸色。”

曹操没改笑意。

哦，是吗？

他连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已然变了脸色，所以，这到底是为何，那份酸涩滋味，那股怒火升腾，难道他真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感……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对异性产生向往是在十二，那年三月春风，一个林间拾花的少女。

后来，他第一个女人是在他十五岁，六月的盛夏，他酣畅淋漓，他不懂得什么是爱，但却体会了女人的美妙。

从此，他拥有过很多女人，其中不乏有女子自荐枕席想要嫁予他，但他都拒绝了。

他不愿娶妻，唯一一次冒出想成家的念头，也是因看见戏志才提起澄鹓时的笑意而起，不过，这也转瞬即逝。后来他追随曹操，更未再有过这种想法，因为他知道，他心中五成已归主公的天下，另五成，却至今无人可以占据，也或许，是因为他太过风流，不想因为一人而舍去万千红粉。

直到那日，建安三年十二月初三，他本想去一睹貂蝉倾世之貌，不料在长廊遇到了一女扮男装的女子，这女子的言论并不简单，她与他聊了许多，貂蝉，孙策，刘备，曹营，乃至天下三分，而且竟然说，她喜欢郭嘉。

多么荒唐啊，她认识他么？

他觉得可笑，出于私心，他没有揭穿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后来还将她留在了自己府上，在得知她穿越前世的惊天秘密后，他欺骗了她，说自己能帮她回家，而事实仅仅是想让她才为己用，相助主公一臂之力。

可逐渐，他居然发现自己开始在意，关注她的心情，担心她的安危，甚至害怕她会不会突然离开自己。要知道，对他郭奉孝来说，除去相助主公平定天下，一向没有可以让他如此在意之事。

四分，她也就最多占心中四分有余了，她到不了五分，他骗自己说，因为他无法直面她的情感，并且，他也不能。

她并非此间之人，如果有朝一日，她找到了回自己时代之法，恐怕就会义无反顾的离开。

那么，他又该如何与她相守余生，诞下子嗣。当她能回家时，他若还活着，她会不会弃他而去，他若已身死，她会不会抛下子嗣狠心出走……

况且，就算她越千年而来又怎样，她这一世无法改变的都是挚友戏志才的遗孀。

然而尤其是这点，最令他苦恼，每每想到自己面前的她就是戏志才未过门的妻子时，他就会非常不悦。

他认为自己不喜欢她，只是因她貌美一时兴起，只是因她有知晓历史的能力，他如此坚信着，无数次告诉自己对她从未有过真情，就连他本人，也被骗了进去。

直至近日，心情烦闷的他去了楚燕楼，服侍他的美妓换了数个，她们谁人不是美姿容，谁人不对他目送秋波，可是，他的脑海中只有澄鹓。

她们不如澄鹓，她们不是澄鹓，她们怎能替代他的澄鹓！

明月惑心，清风惑心，雀鸟所鸣，幽烛所晃，清酒所映，烟香所绕，一切的一切，处处惑心，蛊惑着他无时无刻思恋着澄鹓。

他真的想她了，他想见她想到发疯。他遣人说自己醉倒在楚燕楼，指名让她来接，他就是要看看，她嘴上那一口一个喜欢到底是否儿戏，而在她心里，是否也真的有他。

他急切的等着，她真的会来吗？他心中打鼓了。

他在房内喝着闷酒，美妓陌霜就在他目光可及的榻上，身不着物，但他，看也未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皎月渐升，他还没有等到她。

他将樽掷于地上，自嘲地低笑。

是他自己陷了进去，她没有那么爱他……

他躺上榻，陌霜主动依偎到他怀中，可他早已没了兴致，只对她摆了摆手。

陌霜不依，兀自坐在了他的身上。他看着身上之人，渐渐仿佛变成了澄鹓的模样。

他笑了。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打开，澄鹓就这样出现了，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没看错，真的是澄鹓，她正流着泪，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

她的心痛，她的愤怒，她的委屈，她的酸楚，她的失落、她的绝望……尽收眼底。

他的洞察不可能出错。

她甚至不敢看他，只咬着唇，任由眼泪一滴滴滑落，那无声地啜泣，让他心都随之发颤，他多想立刻到她面前，把她拥入怀里，吻上她的眼，含去她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