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逝(1 / 1)
虽然祥云经常梦见远在香港的温淑姐妹,但让他自己都意料不到的是,他竟然很快和温淑又见面了,而且是在陆家二老的灵堂上。
灵前安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悬挂着白桌衣。桌上摆着供品、香炉、蜡台和长明灯,当然还有陆家二老的灵牌。
听乡中老者说过,在没有收殓之前,那盏长明灯是不能让它熄灭的,所以不管白天晚上都要有人看守。据说,这盏灯就是死者的灵魂。
一旁跪着的就是陆乾元和陆泉元,两家夫人边哭边围着烧纸。后面是已经哭成泪人的温淑和秀芳,边上的小女孩应该就是小妹意娉。
“先死为大”,爷爷芦邦贞和奶奶冯桂英在灵前跪下,祥云赶忙一起下跪磕头。陆家两房夫人此时更是声泪俱下,哭唱着芦邦贞夫妇携孙前来看望二老,以及生前两家的友好往来,嘱咐亡魂保佑云云。
这悲恸的哭诉,惹的芦邦贞亦是老泪纵横,身旁的祥云早已泪流满面。陆乾元扶起了年迈的芦邦贞,感激其前来吊唁。芦邦贞也让陆乾元和陆泉元两兄弟节哀,然后说自己身体也是大不如前,只是没想到陆家二老先走一步。
陆泉元让下人拿来了黑纱给芦家二老,而祥云拿到的却是麻布衣。祥云还不知如何穿戴,奶奶冯桂英给他披上了。
干爹陆乾元说虽然两家还没办喜事,但陆老爷在世时就把祥云当陆家亲人,可以披麻戴孝。芦邦贞欣慰地点了点头。陆乾元悲从中来,若不是在两地求学,两孩子的婚事也许早就办了,只是现在先父先母没能等到那一天。在场诸位闻此,都潸然泪下。
祥云穿戴好后,就跪到了温淑身边。温淑伤痛地靠在祥云怀里,似乎已经没力量支撑下去。祥云见状,更是心如刀割,因为他最经受不住的就是温淑的伤心难过。他曾告诉自己,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愿温淑哭泣,一切果报他都愿一力承担。
话说这丧事里佩戴的黑纱,代表着黑暗,意思是逝者走了,等于失去了指路明灯。从此阴阳两隔,见不可及,思不可望,心中只有暗无天日,悲伤更无法诉说。所以选择用黑纱黑布来寄托自己的哀思,悼念逝者。
同样,在治丧期间,孝子贤孙披麻戴孝,也是意味深长。晚辈穿着白色的孝服与孝布,借以表明自己心地洁白,一尘不染。在孝服上面再披上粗糙的麻袋碎片,来表达自己的决心,无论以后生活怎样,哪怕过得极其窘迫,都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光宗耀祖,决不给逝者脸上抹黑,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孝心。陆家门风淳正,子孙也是孝义为先。
为了让温淑好受一点,祥云扶着温淑到外面的灵棚下缓缓,收拾下心情。传说尸体和灵柩都忌讳停放在光天化日之下,怕受所谓“日晶月华“,更怕冲犯上天过往的神灵,所以但凡是丧事就必须要搭灵棚。
灵棚规模的大小,主要是依据丧居院落的格局。如果只搭一屋院子的棚,叫做“一殿“,就像古典殿堂一样,上边起一条脊。如果丧居有前后两个院子,就可以搭一座大棚,将这两个院子都罩上,灵堂院子的棚顶高些,前院棚顶略低,后高前低,叫做“一殿一卷“。后院高顶为“殿“,前院低顶为“卷“。从外观上看,宏伟壮丽,灵棚犹如宫殿,使人望之,哀戚之情就油然而生了。在前院两旁,也有搭出来的附属灵棚,那是给来吊唁的宾客落脚喝茶的地方。
如此讲究的灵棚布局,想必也是有行家指点。这不,在附属灵棚里,坐着一个道士,祥云这才想起每年都会来陆家的那个王道长,正是此人。只见他淡灰色长袍,手执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不等片刻,一个下人就领他走进灵堂。
听一旁的同村宾客讲,这陆老爷是卧床好久了,只是没想到他一走,老夫人金氏也紧随而去,真是情比金坚。有个年迈老乡,竟然道出了两人年轻时的故事……
原来这陆智兴与夫人是青梅牛马。陆智兴生母在生下他后没有奶水,于是乎陆家找了一个同村乳母喂养,这乳母有一女儿,与陆智兴同岁,所以一同在陆家长大。陆智兴深感乳母喂养之恩,与其女更是情投意合,后来陆家先祖便操办了两人婚事。
可是后来好景不长,陆夫人金氏难产而亡,陆智兴悲痛欲绝。其乳母道出世间还有一女在夫家,两人一模一样。原来乳母当初生有两同胞女,一女留家,一女随她入陆家。
陆智兴前往乳母夫家一探,果真有一女与其夫人面无二致。陆智兴深感愧对于此女,儿时夺其奶水,更使姐妹分离,遂八抬大轿取之过门,相亲相爱,恭敬如宾。该女对姐姐生前的孩子也是视如己出,后来更为陆家再添一子,就是陆泉元。
一旁的祥云听的那是目瞪口呆,幸好温淑回房洗漱了,要不然祥云真是不知她闻之会如何。
祥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陆老爷夫人都对自己那么好,原来祥云也是自小在陆家长大,陆老爷是想起从小青梅竹马在陆家长大的亡妻了。陆老爷真是个用情至深的人,一点也不比芦邦贞差,甚至在感情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在祥云眼里,爷爷芦邦贞和奶奶冯桂英,也是恩爱两不离。芦邦贞平时在家什么都听冯桂英的,那不是因为怕她会武功,而是发自肺腑的真情。有时候爷爷芦邦贞说梦话,都是在给奶奶吟诗。
冯桂英也是明白的,所以虽然自己平日里在家对芦邦贞颐指气使,可她绝不会容忍世上有第二个敢欺负芦邦贞的人。
听爷爷芦邦贞曾经戏说过,之前隔壁村一个壮汉花钱让芦邦贞代写书信,可写完后又千年不给万年不赖的,芦邦贞人善,本就不愿收的。此事被奶奶冯桂英知道了,愣是把人家牙打掉,取回了铜钱。
同村人更是不敢招惹,对芦邦贞客客气气的,爷爷自己却总认为别人那是尊敬他有才学。可是才学再高,终究是风烛残年,不久芦邦贞也仙逝了……
先辈们的感情啊,那是足矣让后辈们津津乐道的,而这份痴,也会随血脉一脉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