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秋1（1 / 2）

石灵河畔的乱石滩里，老杨抬头看了一眼河对岸梁塬顶上的颠倒松，暖暖的太阳铺满冰冰凉凉的回家的路。他背着那具还有些温度的轻如纸片的遗体回到家里，将她轻轻地放在客厅角落那张躺了几个月的床上，他说：“你走吧，安心走吧，再也不会有病痛折磨你了。”

灵娃用架子车推着军来了，秀玲和灵霞跟在身后。几人进了屋里，先是灵霞看到这个情景哭了，跪在床边鼻涕一把泪一把，接着是秀玲，手捂着眼睛发出呜呜呜的哭啼声，有没有眼泪别人就看不见了。

老杨对灵娃说：“去把老神仙请来。”

村里有人知道兰芝去世了，陆陆续续赶来帮忙，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唧唧噪噪出出进进。老杨安排人布置灵堂，安排人去找做菜的乡村厨师，安排人去找桌椅板凳，安排人去找锅碗瓢盆……不一会儿，院子里吃饭的家具就摆满了。

老杨把灵霞、军和秀玲三人叫到自己屋里：“你妈的葬礼和三周年纪念我想一块儿过了，你们没意见吧？”是的，这几个月他太累了，里里外外家里大小事务自己不安排就没人安排了，以后自己的身体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万一一年半载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没人照顾不说，就连老伴儿的三周年纪念也没人给操持了。所以啊，趁着自己现在还能干，就把葬礼和三周年一块儿过了吧。

几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默不作声。

老杨见状，知道他们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于是斩钉截铁地说：“就这么定了。”

做菜的乡村厨师来了，老杨把人请进屋里关了门：“师傅，这几天的菜你看着做吧。”

厨师说：“好，找笔和纸，我给开个菜单差人去买，上席的菜你准备怎么办？”

老杨在抽屉找出笔纸给了厨师说：“八凉八热，其中每一样四荤四素，外加一个汤，按四十席待客，葬礼和三周年一起过。”

厨师听了老杨的话心里有底了，拿起笔一会儿便开好了菜单：“你看看，还有变化没有？”

老杨看看菜单说：“我不懂，就按你写的办。”于是，他又叫来几个本家子侄，给了菜单和一万块钱：“你们帮忙去县城买菜吧。”

灵娃把老神仙请来了，老杨让老神仙进了自己的屋里：“叔，葬礼的事儿还需要你帮忙。”

老神仙不紧不慢地抽着水烟锅：“你见外了，就是你不请我我知道了也要来。”他轻轻地拍拍老杨的手背：“侄儿，节哀，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以后你要把自己照顾好，几个孩子还要靠你呢。”

老神仙的话一下子戳到了老杨的痛处，他哽咽着挤出几滴眼泪，但现在还不是痛苦的时候，里里外外一大摊事儿还等着安排呢。

老神仙按照兰芝的生辰八字算出了三天后下葬的时辰，又根据去世的时辰写出了七七四十九忌日的时间，更难得的是还给书写了七尺红绸以金粉而书的四字一行总计四十八行合一百九十二字的四字铭旌，其内容将兰芝的一生做了基本的概括，句句得当。

老杨知道编和写铭旌是个体力活儿，而老神仙由于年事已高，已经多年不写这东西了，今天能亲自给老伴儿写出这东西，令他感激万分。

老神仙从口袋掏出纸擦了擦额头，说：“侄儿，你把这东西收好，明天下午我来给兰芝入殓盖棺。”

一听到“盖棺”二字，老杨才慌了，家里乱的一团槽，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棺材还没有拉回来呢，于是赶紧差了几个人拿着钱去了。

买菜的几个人先回来了，大包小包，大箱小箱摆满几张桌子，一群妇女在总管的指挥下拆箱打包，把该收拾的鲜菜洗洗切切，院子便阵阵叮叮咣咣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