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碧峡水(八) “申少扬,去把那人的斗……(1 / 2)
“不对劲。”曲砚浓坐在金座上, 慢慢地说。
卫芳衡和戚长羽都看着她,等着她说起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可曲砚浓从金座上站起身, 定定地望着周天宝鉴, 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
两人思忖着,不约而同地猜测到那个已经死去了很多年的人身上去, 难道是仙君曾和那个人提起过“玄衣苔”这个名字?
曲砚浓望着周天宝鉴里的两个少年修士,把这半年来的前因后果都想了个遍。
申少扬来历神秘,身怀魔骨,手上的漆黑戒指里藏着个疑似残魂的大魔修, 屡屡让她想起卫朝荣, 还能准确地说出“玄衣苔”这个名字,在他身上,未免存在了太多的巧合。
她第一次很认真地思索起申少扬手上那枚戒指里究竟藏着谁的残魂。
申少扬能说出“玄衣苔”这个名字, 至少能说明当檀问枢撒下玄衣苔和玄藓虫的时候, 漆黑戒指里的那道残魂是活着的, 和她勉强能算作是同一个时代的魔修。
她和卫朝荣的关系, 在卫朝荣葬身冥渊之前, 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但当她剔去魔骨, 毅然转头仙门后,就有一些修为高、耳目灵通的魔修探听到了真相。
再加上卫朝荣当初伪装成魔修时风头很盛,若说有魔修据此揣摩出一二, 曲砚浓是信的。
那么, 漆黑戒指里的那道残魂是否正是这种来历?对方把申少扬教得有几分像卫朝荣,又让申少扬来参加阆风之会,算是什么意思?
曲砚浓皱起眉头。
要不是她太了解檀问枢的性格, 她甚至要怀疑藏在申少扬手上那枚漆黑戒指里的人是她的好师尊。
但最不可能的恰恰是檀问枢,他对她转投仙门耿耿于怀,也因此深恨卫朝荣,他永远也不会做出让申少扬学卫朝荣来引起她注意的事。
她渐渐感到这个作壁上观的游戏变得令人不耐起来。
“比试结束后,把申少扬带来见我。”曲砚浓不容置疑地说。
卫芳衡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又很快按捺下去,用不解的目光瞥了周天宝鉴中那个戴着面具的古怪小修士一眼。
戚长羽十分恭顺地应下了。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在阆风之会后,他的阁主之位就要当到头了,仍把这些事当作曲砚浓对他的吩咐。
“至于对着周天宝鉴宣传自家的宝物——”曲砚浓坐回金座上,神色淡淡的,“等阆风之会后再出个章程,这一届的损失,可以直接问季颂危要。”
问季颂危要?问一位化神修士要补偿?
谁能去要?谁敢去要?
戚长羽欲言又止。
他刚被四方盟狠狠宰了一刀,深知“沧海阁阁主”的名头在望舒域什么也算不上,春风得意时人家捧着,摇摇欲坠时立马翻脸不认人。
现在他还欠着四方盟的钱,根本硬气不起来,四方盟的长老一见到他,脸上的神情就似笑非笑透着了然,半点不买账。
再去四方盟要补偿,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卫芳衡一手肘把他挤开了。
“我知道了,我去说。”她略显蛮横地说,“见不到季颂危,见蒋兰时也一样,反正蒋兰时说话更靠谱,我还不想见季颂危那张死人脸呢。”
戚长羽被卫芳衡挤到后头,皱着眉,却没做声,卫芳衡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做什么都理直气壮,对着曲砚浓也敢大小声,他可不是。
而且,卫芳衡刚才说起的蒋兰时,分明是四方盟的首席大长老,从前戚长羽也打过交道,对方性情严酷,和他不是一路人,因此彼此不过是点头之交,可卫芳衡的语气却像是和对方很熟悉——卫芳衡在知妄宫待了那么多年,能怎么认识?还不都是搭着曲砚浓认识的?
戚长羽抿着唇,目光在卫芳衡的背影上一扫而过。
他深心里犹存着不甘心,明明都是被曲砚浓带回知妄宫的后辈,卫芳衡得到的关注和耐心却比他多得多,可卫芳衡分明也没有多么特别,她面对曲砚浓时甚至常有僭越,没有一点规矩,凭什么得到那么多的好处?
假如有一天卫芳衡离开了知妄宫,五域四溟的修士都要高看她一眼,因为人尽皆知她确确实实在知妄宫待了数百年,代替曲砚浓和五域最顶尖的修士打过交道,而不是戚长羽那样,总有人对他将信将疑。
如果他也有卫芳衡那样的好运……
卫芳衡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戚长羽就是个废物点心,勾心斗角一把好手,比谁都狠辣,可真遇上危情难关,他反倒惜身留力了。
这种人到哪都能混得很好,但绝不是真正能让人放心的人。
没关系,卫芳衡气哼哼地想,戚长羽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仙君马上就要把他换掉。
曲砚浓对他们俩的小官司心知肚明。
“见到蒋兰时,让她把季颂危叫出来见你。”她一点也不在乎两人的暗暗较劲,谁最得用,她就交代给谁,“就说是我说的。”
卫芳衡扬声应下。
她才不像是戚长羽那样瞻前顾后,曲砚浓想要办成什么事,根本无需任何筹谋和顾忌。
哪怕是主宰一方、赫赫有名的钱串子,也得乖乖放血——反正又不是第一回了。
卫芳衡很没心没肺地想:季颂危也该习惯了吧。
*
申少扬呆呆地看着富泱扯着图纸,过了一会儿,猛然问,“你怎么知道周天宝鉴会对准你?”
之前空闲的时候,申少扬也看过别的应赛者比试,周天宝鉴并不会一直对准某个人,而是有选择地跟随,挑选有冲突性的场景进行投映。
如果富泱这一路都在介绍插翅符,那观众能听到看到几句啊?
富泱很在行地摆了摆手。
“这不是问题。”他说得很镇定,“没有矛盾就制造矛盾,没有冲突可以制造冲突,我一个人爬碧峡没人看,我掉下去就有人看了。”
申少扬长大了嘴巴。
“掉下去就有人看了?”他惊恐极了,“你是为了周天宝鉴故意掉下去的?”
“一半一半吧。”富泱一点儿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是想试验一下插翅符的效果怎么样。”
申少扬简直对富泱肃然起敬了:这是什么样的毅力和勇气,对赚钱有多大的热情,才能这么努力啊?
“说起来,第一个制成这种插翅符的符箓大师,其实来自于上清宗。”富泱侃侃而谈,“这位大师天资聪颖,在符箓一道上有宿慧,只是为人低调,不爱张扬,无意扬名,只因遇上急事,钱不凑手,才私下里联系我们四方盟,卖出了这种符箓的制法,就连我和我朋友也不知道大师的身份。”
“我可以用四方盟的信誉担保,当今五域之中,除了那位大师本人之外,只有我们四方盟掌握了这种符箓,独此一家,绝无仅有!”
富泱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峰头不断回响,峰头下的风浪也一阵高过一阵,到最后轰然拍响。
“轰——”
漫天雨幕从峰下掀起,从头顶向他们泼了下来。
富泱和申少扬始料未及,被当头水幕浇了一头一脸。
湿漉漉的两只落汤鸡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雨幕后走出一道比富泱更臃肿庞大的黑影。
“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祝灵犀的声音从黑影间传了过来。
她扒开覆盖在头脸的黑羽,看清了富泱手里的图纸,一愣。
祝灵犀陷入诡异的沉默。
富泱紧握着图纸,眼珠转了转,在祝灵犀被臃肿黑羽覆盖的身上打量了几眼,也沉默了。
申少扬左看看,右看看,张张嘴,又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