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碧峡水(五) 到底是谁等急了?谁急了……(1 / 2)
碧峡极险。
这一场比试仍然是乘坐飞舟从阆风苑出发, 由裁夺官带引三名应赛者前往碧峡。
已经历过这么多场的比试,申少扬满以为每一场的开局其实都差不多,没什么好稀奇的, 可是当飞舟行近碧峡千里之内,他竟愕然发现飞舟外的风猎猎如薄刀,不仅锋芒可怖,而且摇摇荡荡无定向, 竟连飞舟的舟身也被晃得微微发颤。
阆风之会所用的飞舟,可是能抵御金丹修士全力一击的上等货!
“这个碧峡还真是很危险啊。”他喃喃,“就算是金丹修士想要孤身潜入,恐怕也连骨头都不会剩下吧?”
他就是自言自语两句,本也没指望谁能回应, 可是这话一出, 居然同时得到了数声应答。
“确实。”
“还真是。”
“那可不是?要不怎么能叫天下第一险呢——”
“不至于。”
前三句应答分别来自于祝灵犀、富泱和驾驭飞舟的金丹裁夺官,看起来身临其境有所感慨的并不只有申少扬一个人, 但最后一句……
“前辈?”申少扬震惊。
最后一句是从灵识戒里传来的!
前辈居然有一天主动在灵识戒里和他说话了?而且说的还是这种闲聊般的话?
卫朝荣语气淡淡的:“碧峡最险的是天魔峡, 其余都留有通道,只要小心些,都能顺利过去, 弱水苦海更是简单,所以才会拿来给你们做比试场地。至于天魔峡, 金丹的修为也够用了。”
申少扬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前辈这话的意思, 不就意味着前辈从前真的孤身潜入过碧峡, 甚至有可能是从传说中最险的天魔峡度过的?
“我们现在是在天魔峡吗?”申少扬向裁夺官求证。
裁夺官哂笑, “这怎么可能是天魔峡?这里离弱水苦海很近,再过二百里就到了。至于天魔峡,在另一面——那才是人间绝地, 咱们现在驾驭的这座飞舟甚至都没法在天魔峡上空飞过,一靠近就会被劲风卷进去,死无葬身之地。”
“自古以来,天魔峡就有‘人间第一险’的说法,别说是带着你们这几个筑基修士了,就算我是独身一个,驾驭飞舟到这里,我都不敢靠近。”裁夺官摊手,“仙君把比试地点定在这里,大约是十分看好你们,我们这些裁夺官刚知道的时候,还为你们捏一把冷汗呢。”
又是一个“天下第一”。
上一次镇冥关是“天下第一雄关”,这一回的碧峡是“天下第一险”,主持阆风之会的曲仙君是“天下第一人”,这一场阆风之会荟萃了不少的天下第一,兴师动众,难怪被称为五域第一盛会呢。
“那金丹修士有可能孤身穿越天魔峡吗?”申少扬听了前辈的话,忍不住向裁夺官验证。
裁夺官露出古怪的表情来,是那种被问到荒唐问题又不得不回应的神情,“你非要这么说的话,全身上下带上几百件极品法宝、法器,再准备几百几千张符箓,越多越好,上不封顶,那总能硬闯过去的吧?”
不必再追问,裁夺官说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觉得申少扬提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难题。
卫朝荣没再说话,只是在冥渊淡淡地笑了一笑。
申少扬挠挠头,看来前辈当年还是金丹修士时就是个超乎普通修士想象的天才,而天魔峡的危险程度也远远胜过目前他们经过的这段路。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申少扬有点想不通,“前辈,你为什么要穿越天魔峡啊?”
天魔峡是碧峡的外峡,曲仙君不就是碧峡的嫡传弟子吗?前辈和曲仙君关系那么亲密,想要来碧峡,和曲仙君说一声不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去翻越那一望而知凶险的天魔峡呢?
卫朝荣默然。
为什么要翻越天魔峡?这问题带着千年后修士特有的天真。
“碧峡是魔门。”他平铺直叙,“仙魔对立时,修士间的门户之别很重,除了本宗弟子之外,很少有外人进入宗门内,就算是嫡传弟子也不能擅自带外人进宗门。”
正常人也不会想去碧峡这种凶名赫赫的大本营里逛吧?
申少扬大大地张开嘴,张到一半又想起自己是在飞舟上,周天宝鉴随时跟在他们身边记录影像,面具可遮不住他的嘴,于是又连忙闭上嘴,对着灵识戒追问,“那前辈你为什么要进碧峡啊?”
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吧?
怎么着也得是那种性命攸关、生死危机的大事,否则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强渡天魔峡?
卫朝荣沉默了好一会儿。
“没什么大事。”他说得轻描淡写,“就是想见她一面。”
申少扬的嘴这回张得很大很大,是真的合不上了,“就为了见曲仙君一面?”
卫朝荣似乎是低声笑了。
“对。”他说,“就为了这个。”
一字一句,平稳沉笃,却处处藏着千年前奋不顾身的疯狂。
申少扬听得呆了,顾不上周天宝鉴的映照,愣愣地靠在飞舟上,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对着周天宝鉴大喊一声“仙君,我知道你的道侣的下落”,可最后还是忍住了。
前辈对曲仙君那么念念不忘,却从来没有找到仙君坦白真相的打算,背后必然隐藏着申少扬所不知道的重要理由,他旁敲侧击也就罢了,越俎代庖就不对了。
道理上是这样,可是——
唉,申少扬在心里叹气,仙君和前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重归于好呢?
*
“这个小修士,到底在想什么?”卫芳衡对着周天宝鉴,神色古怪,“嘴张那么大,想到什么了?明明也没人在和他说话——他不会不知道应赛者在飞舟上的表现也会被周天宝鉴映照出来吧?”
卫芳衡说的小修士当然是申少扬,后者大大咧咧地在周天宝鉴的映照下屡次做怪动作,叫人忍不住怀疑他是故意在搞怪,否则谁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不要形象啊?
难道他不知道,就因为他一直戴着面具,一副很神秘的样子,所以大家都着重留意他面具边角和开口后的细微变化,猜测他的反应吗?
曲砚浓之前就猜测申少扬手上的戒指里藏着一道魔修残魂,现在更能确定了,申少扬一定能和戒指里的魔修残魂沟通,这才会在明显没有人和他搭话的情况下屡屡张大嘴作出惊容。
——可这道残魂到底对申少扬说了什么,叫后者连掩饰都忘了,只顾着惊愕?
她越想越觉得好奇,盘算着什么时候在申少扬面前戳穿这件事,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魔修又会做出什么样惊恐的反应——戒指里的那道残魂是谁留下的?修为应当不低,至少也有元婴后期了,会是她认识的人吗?
一千年了,她真是很久没有见到魔修了,从前一见便生厌,现在倒又有点新奇和亲切了。
“应当是感受到碧峡的凶险,震骇失语了吧。”戚长羽风度翩翩地笑了,“碧峡确实是天下第一的险地,我第一次见到天魔峡,也曾震惊得说不出话。光是远远地打量,就能感受到天魔峡中涌动的暗流,飞湍瀑流,浩浩荡荡,实在很难想象,究竟需要怎样超人一等的胆气和实力,才能在那里修行。”
卫芳衡默默地撇嘴。
又来了,戚长羽又开始旁敲侧击地恭维仙君了,“拥有超人一等的胆气和实力”,不就是在说曲砚浓吗?偏偏还不直说,非要拐弯抹角。
“就是个普通的住处,习惯就好了。”曲砚浓语气淡漠,“灵气充裕、地脉汇聚的地方,再危险也总是有人愿意住的。”
灵气充沛的仙山福地,无论仙修魔修都爱住。
仙修能通过吐纳灵气提升修为,魔修也能通过吞噬灵气和生机提升实力,殊途同归,当然有的是人想抢占。
曲砚浓甚至有些怀疑,当初檀问枢自灭满门,转身投入碧峡老魔君的门下,是否就是看中了碧峡钟灵毓秀,打着取而代之、将碧峡收入囊中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