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第118章 【丧事喜办】(1 / 2)
然而县尉家之后的做法更叫何荔君惊讶, 何苹君死了,死得那么痛苦,可是县尉府居然没有挂白, 就像家里没有死人一样。
何荔君非常生气, 恨不得立刻冲上县尉家要个说法,结果何老爷拦住了她, 说:“等旺哥儿满月酒办过了, 再给你姐姐治丧。”
“什么?”何荔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旺哥儿是谁?”何荔君又问。
许太太说:“是你姐姐生的那个儿子, 你以后就是他的小姨了。”
何老爷脸上也有着几分失去女儿的悲痛,他说:“现在旺哥儿还没有满月呢, 先给苹君治丧再给旺哥儿办酒, 旺哥儿还没满月就亡母,亲家说总归不太吉利,叫旺哥儿小小年纪就背负了丧母的名声,对孩子也有影响。”
何荔君看着自己的父母,她不敢置信地说:“所以……你们就同意了吗?”
连许太太都没有反驳。
“荒唐!实在是荒唐!满月之后再挂白?就隔了几天就不是克母了吗?还是你们要等到那个什么旺哥儿娶媳妇了再宣布我姐姐死了, 这样就一点也不克母了?
“我姐姐为了生他没了, 死那么痛苦,居然被嫌弃死的时间不够吉利!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还当我姐姐是个人吗, 她不是阿猫阿狗,死了也不在乎这些了, 你们真的是她父母吗?”何荔君气到大声站起来反驳道。
她对何苹君的婆家很失望,她的姐姐为了这家人生孩子死里面了, 被考虑的居然是孙子不能背负克母的名声。她更惊讶失望于父母的默认, 何苹君尸骨未寒,怎么就能这样呢?
何老爷也很惊讶于何荔君居然敢站起来这么大声朝自己说话,这个家里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了。
何荔君果然是念了几年女学大不同了, 嗓门也壮了,这叫何老爷很不习惯,但是他原谅女儿了,毕竟她才没了最好的姐姐过于悲痛也是应该的。
然后何老爷就试图与何荔君讲道理,他说:“荔君,我懂你的悲痛与难过,可是你的姐姐已经死了,我们早为她挂白,晚为她挂白,她也不会再活回来了……”
说到这里何老爷也哽咽了一下,对于大女儿的死他并非不难过不悲痛,那天他在外面听着也心如刀绞,毕竟这是他第一个孩子,才生出来的时候,他和许太太高兴地抱着,小小的女儿躺在怀里对着他笑,结果他和妻子还没有彻底老去,就已经经历了一回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但是何老爷又想起更多的事情,他继续说:“旺哥儿是你姐姐挣命生的孩子,你说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孤零零活在世上,以后还要背上克母的名声,你姐姐也会心疼的。逝者已矣,人要往前看。”
何荔君听明白了,她说:“我知道了,她死了横竖也不会再活回来了,所以对于你们来说就也不重要了。
“县尉家、你们刚出生的那个外孙都比我姐姐这样一个死人重要,可是,可是我心里只有姐姐最重要。哪怕是死了,我也不想她的身后事也这样被糊弄。”
“不会糊弄的,晚几天挂白,等到时候再去报丧,县尉说了到时候会给她用最好的规格去办丧,也算慰问了她的在天之灵。你姐姐年纪轻轻没了,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旺哥儿了,她那么善良,一定也是慈母心肠,若是地下有灵,也会同意的。”何老爷说。
何老爷真不觉得晚几天报丧能有什么区别,何况又是冬天,古时候那些皇帝大臣为了大局都能做到秘不发丧,可见这也不是什么过于耻辱的事情。
但是活下来的旺哥儿倘若未满月就亡母,总归会被人说命格不好的,熬到满月人没了,说来说去也能说是何苹君自己不中用身子虚才这样的。
何老爷觉得这是为了何苹君留下的一对儿女考虑,县尉的儿子总要续弦的。
等人家再娶了新妇,就会有新的孩子,前头生的就不受待见了,本来就苦,再弄个不好的命格背上,人家喜欢的时候怜惜他丧母,不喜欢的时候就是克母的晦气。
只是可惜了,何老爷隐晦地看了一眼何荔君,这孩子过了年也虚岁十六了,倘若不是女学生,就能代替苹君去照顾她那一双儿女了。
虽然县尉不是什么大官,可是人家主家亲戚厉害,累世积累的,县令没有根基都未必压得住这个宁海县的地头蛇,何老爷能越阶级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还是他那好亲家不叫他继续在小官吏位置上“明珠蒙尘”。
现在苹君没了,好在留下了一双儿女给县尉家,不然这亲就彻底断了。
许太太也知道自己丈夫脑子里在想什么,心里不由庆幸好在何荔君考上了女学,县尉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应天那里去,不然她可能又要栽一个女儿到那门户里去。
男人觉得门第高的就是好亲家,其他根本不看,何苹君都死在那个家里了,还觉得只是鬼门关没趟过去,是何苹君自己倒霉,县尉家依旧是好亲家好门第。
呸!许太太忍不住在心底想,何苹君的女儿现在才满周岁不久,儿子就又生了一个,她那个女婿一看就是个不爱惜女人的东西,哪有才出月子就同房又怀了孕的。
但是对县尉家不挂白的做法她也默认了,她想着女儿横竖也活不回来了,不如为女儿的孩子多打算,也叫县尉家留点良心在这个孩子身上,这样等孩子后母进了门,他才能好过一点。
于是她跟着配合掩盖何苹君的死,打算等旺哥儿满月之后再掀开,她打了这个配合,就没人会去追究何苹君现在活着还是死了。
何荔君却死活不肯妥协,她不愿意牺牲掉姐姐最后一丝价值,哪怕是为了她的骨血,哪怕她再也活不回来了。
不管她的父母说出多少权衡利弊的话来,何荔君只觉得寒心与难过。
于是许太太就私下也劝她:“虽然你阿爹现在不是东西,可是这件事上他话糙理不糙,你姐姐已经没了,何必为了她死后这些虚名委屈了活人,人总要往前看的。”
何老爷对她说这些话,何荔君并不觉得奇怪,她已经认清了何老爷已经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爹了。
可是许太太对她也理所当然说这种话,却叫何荔君又惊讶又毛骨悚然。
何苹君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她怎么可以这样理所当然地再亏欠她一回呢?
许太太又说:“旺哥儿是你姐姐的骨血,你姐姐素来有慈母之心……”
“慈母之心,姐姐都死了你还要求她对那个挣命生的胎有慈母之心,可是姐姐不也是你的孩子吗,娘你对姐姐有慈母之心吗?
“倘若你有,就不该死了还要榨干她最后的价值,你非要这样,也不该这么理所当然的,你不难过不愧疚吗?”何荔君打断了许太太,她忍不住问她,她觉得许太太比自己想的更冷酷。
许太太诧异地抬头看着女儿,她当然是爱何苹君的,何苹君也是她的骨血,她不可能不爱她,可是爱她就能换她回来吗?
荔君还是太天真,许太太心里想。
何荔君难过地扭头就走,到了满月酒那天,许太太给了何荔君一身鲜艳的衣裳,说:“你换上跟我去县尉家,你是女学生,是神童,应该为你姐姐你外甥壮一下气势。”
何荔君干巴巴地说:“我不去!我也不要穿!我姐姐已然没了,你让我穿这样的衣服,是觉得我没有心肝吗?”
“你这孩子!都知道你回来了,多少太太都想在旺哥儿满月酒上看见你一眼呢,你不去,就叫人看出蹊跷来了,行路九十九,不差这一步了。”许太太劝她。
何荔君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眼底寒光一现,突然说:“我穿!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