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鲜花与野兽（2 / 2）

“按委托要求，我们只要在这边等待分配安排。不过我们最好还是先去边境和科斯塔国的骑士团完成交接，毕竟被雇佣的佣兵队伍不止我们一支，留下好的第一印象才更有机会在事后拿到更多分成。在大哥你溜去喝酒地这段时间里，已经有不少队伍提前出发喽。”戈顿故作浮夸地摊了摊手。

“分成什么的另说，我倒是比较担心那名贤者大人的安危。听说科斯塔国的上层神职人员主要工作是传经布道、执掌仪式，不怎么注重锻炼和战斗技巧的训练，就这么把贤者丢在国境让他独自去和当地佣兵团会合，是不是有些太为难他了？”黛尔娜忧心忡忡地说道。

“是啊，万一那位大人不小心嗝屁了，我们刚到手的雇佣费可就得告吹咯。”

“弗西格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黛尔娜俏眉微蹙，气鼓鼓地看向刻意使坏的中年男人。而弗西格只是得意地露出一脸坏笑，勾起满是疤痕和老茧的手指敲了敲少女的脑门。

“等接到人了再来和我理论吧，我的大小姐。再不出发，你的贤者大人可真的就要变成山中野狼的夜宵咯——”

由于在城镇中耽误了相当长的时间，三人决定连夜赶路，争取在其他队伍前抵达会合地点。不过愈是前进，三人愈是觉察到情形有些不大对劲——一路上三人都尽可能沿着较为平坦安全的主干道前进，然而直到黎明破晓时分，三人都没有在道路上看到半个人影，反倒是沿途留下了不少争斗的痕迹与血迹，甚至几处青石路面被来源不明的高温熔化，只留下了数个丈许宽的坑洞。

“戈顿，我们走的这条路真的没错吗？”黛尔娜有些不安地向身旁埋头钻研地图的胖男人搭话。现在他们还没有进入特吉力地区，即便途中难免会遇上些山贼流寇，按理而言也不应当出现这样门口罗雀、满是血腥气息的局面。

“不管这条路是否正确，继续行进势必会面对极为凶险的状况。”弗西格神情严肃地说道，“现在撤退还来得及，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委托费也告吹了，这附近的住民也大概率会被灭口。黛尔娜，作为队伍的队长，你来判断我们该如何行动。”

沉吟片刻后，黛尔娜的声音相较平时坚定低沉了八度：“不论是为了委托人还是纳莱耶公民的性命，我们都不应当在此退却。更何况，那些先一步出发并在此遇难的同僚们也需要由我们安葬尸骨，将他们的随身信物带回他们家人手中。能麻烦你们二位和我一同战斗吗？”

“最后的拜托是多余的，你只要下令让我们准备战斗就够了！”弗西格提起翠绿色的大刀，气势如虹地将直扑黛尔娜后脑勺的飞斧击落在地。

与此同时，数十只身高不足一米、皮肤如石像般灰白黯淡的小精怪从草丛一跃而出包围了三人。黛尔娜立即便认出了这是一种名为“拜椎斯精怪”的小型魔物，这类狡猾易怒的魔物盛产于纳莱耶山区，却也绝对算不上常见，大多数拜椎斯精怪都单独活动，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三五成群地活动，因此即便他们身手矫健并且擅用武器，却也极容易被逐个击破，加以剿灭。

不过拜椎斯精怪之所以落单行动并非是因为它们没有抱团的智慧，反倒是因为它们过于聪颖狡诈，绝计不肯与其他精怪分享自己的战利品；甚至前一秒还在共同狩猎的精怪，下一秒便会为了争夺战利品偷袭杀害自己的同伴。像这样由数十名精怪组成团体联合狩猎，只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之中出现了一只极为强大的首领，通过力量威慑迫使其他精怪服从管治。

想从那些样貌相似的精怪中分辨出首领极为困难——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

黛尔娜简洁凌厉地飞起一脚，踹飞了袭向她下三路的精怪斥候，并反手抽剑抖落出一朵剑花，挑衅着面前的持斧精怪。嗜血好斗的精怪果不其然被这直白的挑衅行为激怒，然而刚刚同伴的吃瘪经历却又警示着他，贸然接近这位人类女子并不是个明智的主意。他灵机一动，没有选择与黛尔娜近身拼杀，而是转动手斧，像是投掷回旋镖般朝着黛尔娜丢了出去——而这正是黛尔娜想要的结果。

精怪袭击路人、动物靠得多是与生俱来的肌肉力量与灵敏身手，对于武器的运用技巧显然粗糙了不少。黛尔娜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看破了石斧的飞行轨迹，踏着碎步避开数尺，轻盈灵动地避开了这发临时起意的鲁莽袭击。

旋转飞舞的石斧掠过黛尔娜的身畔，飞向包围圈的另一侧，站在队列前端的精怪机灵地向前扑倒躲过了这一斧，而站在他身后的兄弟便没有这般走运了——势大力沉的石斧直接将他的脑门开了个瓢，这位不幸的精怪甚至还没有从友军误伤的错愕中反应回神，便白白断送了性命。

无论怎么看，这都不过是一起十分寻常的误伤事件，但是对于自私狡诈的拜椎斯精怪而言却远远没有这般简单。目睹同伴丧命后，精怪团体内部立即便出现了争执——有些精怪责怪丢出石斧的精怪不该如此轻易地受人挑衅；有些精怪指责站在前排的精怪不应当躲避攻击，导致后排的同伴没有反应时间；甚至有些精怪害怕成为下一个受到误伤的罹难者，想要先下手为强解决掉其他同伙。

事到如今，唯有领头的精怪出面调解才能避免团体内讧，而他们只需斩杀那头精怪首领，剩下的普通精怪们群龙无首、互相猜忌，便再难对三人构成威胁。黛尔娜挺着长剑，一边警戒着精怪趁乱发起偷袭，一边留神观察着精怪内部是否有个体采取可疑举动。

然而战况并没有像她预想中那般顺利发展。

正当黛尔娜专心观察着精怪队伍的动向，戈顿却突然侧肩将她撞倒在地，并在她的身前撑起一面丈许宽的折叠盾。就在下一秒，一枚硕大的火球在盾牌上炸裂飞散，飞溅的火星将路面铺置的石板烧毁熔断，甚至在贵金属锻造而成的大盾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焦痕。

“嘁，我说是什么生物能让这些目中无人的小精怪甘愿俯首称臣，原来是火龙啊。不过这样至少道理上说得通了，总比被蒙在鼓里、提心吊胆地等着来得痛快！”

仿佛是回应弗西格的话语，一只身披黑鳞、足有三十余米高的火龙自半空中俯冲而下。坚硬的翼骨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将沿途的树木切作两段，生满倒刺的尾部在石道上犁出一道长长的滑槽，双翅扇动掀起的飓风险些将黛尔娜吹飞。与索尔隆国用作坐骑的双足飞龙不同，这只黑龙无论从体态大小还是骨骼结构来看都是与科斯塔的“护国神龙”种类相近的巨龙。

从巨龙的鳞片角质化程度来看，这只黑龙已经有一定年岁了。

但是以习性和进食需求而论，如此庞大的生物在纳莱耶境内长期居住，恐怕一早就会引起当地居民的恐慌，并设立悬赏招募佣兵队伍进行讨伐了吧。而事实却是，直到交战之前他们三人都没有听闻过黑龙的相关传言或情报，甚至在出发迎接贤者队伍时也没有接到佣兵团的事先警告。

“具体状况以后再做考虑，现在先专注于突破眼前的困境！”

在弗西格的提醒下，黛尔娜迅速重整姿态，一边挥剑击退如潮水般不断涌上前来的拜椎斯精怪，一般思索着应当如何应付这只遮天蔽日的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