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长进(1 / 1)
寿宴结束后,前来贺寿的修士据关系远近先后离去,至夜晚,仍有五六人未走。于是几人又对月夜酌,谈古论今,之后于海府休息一晚,翌日才走。
通宝上人驾一叶小巧的青玉飞舟,临行时欲载顾良一程,顾良婉拒。倒不是顾良信不过通宝上人,只是顾良昧下一块幽魂石,身上又没有什么能遮掩的器物,自然不会带着被贪下的幽魂石来见海林。否则被人发现贺礼是幽魂石、自己身上没有储物袋又带了一块幽魂石,那多尴尬。
与海林等人告别后,顾良飞至野外,以小旗布下阵法,先花半天时间以火识气息炼化齐元乙木剑,再涵养一阵已至人宝通明阶段的宝贝小旗,随后将藏起来的幽魂石取走,最后立在空中,仔细琢磨起海林那一式烈火掌。
此刻四下无人,不用担心别人窥探、也没有其他事情追在屁股后面要做,顾良才有时间再细细回顾当时的情景。他记得海林在使烈火掌之前,还勾动木行灵气生起木枝,之后才有火光勾勒出手掌的轮廓,最后轰然出手,了结了那鱼妖。
海林勾动木行灵气,既是以水生木之法借势,也是以木生火之法引势升威,才在五行被克时以火行一招击败水行。且以火行依附木行,熊熊烈焰生生不息;若以火行依附土行,应当能使出石破天惊烈焰流星之威。只可惜自己在五行术法上的天赋并不突出,虽因五行换气法强于平常人,比起落云、张继、白狼那样的天骄,自己的五行术法还是矮了好几头。况且火识灵气并非寻常五行,倘若不顾火识去琢磨五行,那才真是为了芝麻丢掉西瓜。
也就是通宝上人送了齐元乙木剑,才值得让自己在往后斗法时用一用五行相生之理。但是火识灵气太过霸道,顾良在炼化时就发现齐元乙木剑在火识气息下有被灼伤的趋势,若非顾良收起力度,这木剑还未使用便先遭损了。若以木剑为火识增威,用一次就伤一次木剑,难得得到一柄上品飞剑法器,顾良可不想轻易伤了自己的宝贝飞剑。
想要活用火识奥妙,还是得单独着眼于火识。顾良再回忆当时感觉,那烈火掌并非一出现便刚猛霸道,而是由一点火光率先勾勒出形状,之后才有烈日金乌之威。顾良御起护体真气、引动小旗护体,随后向前伸出手指,朝远处遥遥一指,以气脉引动气海基台、以基台引动识海、以识海引动火识,将火识灵力聚在指尖……不对,当时不是这个感觉。
顾良回忆片刻,缓缓抬手。在抬手途中,便引动气脉、基台、识海,勾勒出一道弧线,迎奉着周围灵气。至手指伸出时,火识灵力已聚在指尖,一点灼目的白光初显。顾良的指尖此时不但有火识聚集,周遭的灵气亦不断奔涌而来,又被焚作火光。只一个眨眼的功夫,那白光已超出了顾良的控制。
这也太快了!顾良纵然有提前防备,仍被惊了一跳。他再度甩手扔掉白光、依旧是回身逃遁,只闻“敕”的一声急响,那白光被甩向身前,再度当空爆开。好在此刻顾良收着力,又有小旗全神贯注的防备,才没再被自己的术法焚毁护体真气。
可惜这招不能收发随心,还算不得完全创出,否则当得自己威力最强的攻击招式了。若此招完备、自己全力施展,纵使比不得张继那有万钧雷霆之势的人剑合一,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顾良又拿出归入识海的齐元乙木剑,细细摩挲着剑身,眼里满是欢喜。火识诚然霸道凶狠,可它没有飞剑来的帅啊!桑秋尊者有口宝剑是霞光异彩,早让顾良心驰神往,再见识过张继那潇洒飘逸的青光剑,还有什么能比御剑飞行、比挥手间剑气纵横更帅的事情呢?
肯定是没有的。
…………
二十多日后,顾良飞回净林门。这二十日路途中,小旗日夜涵养,却没什么长进,毕竟是法宝,性子高傲一点没什么;仿着烈火掌创出的炽炎指终于不会在近处爆开,一击便能将寻常筑基妖兽打成重伤,只是顾良难以使更多力气施展,无法提升威力;那柄木行飞剑生出一式“齐元”的术法,能汇聚木行灵气,帮顾良调息疗伤,功效聊胜于无。
返回归元宗,顾良没瞧见周老踪迹,便来到周老屋前推门而入,见到的却是一处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空房,连床铺都已揭开,无人居住。顾良提着药膳呆立在门前,大拇指的指甲死死掐着吊着药膳的绳线。他旋即折身来到归元宗半山腰处的空地中,看着懒洋洋晒太阳的桑秋尊者,着急问道:“周老呢?”
桑秋尊者的脸上并无久别重逢后的惊喜,也无谈及痛处的哀伤,他不慌不忙地支起身子,对顾良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他……”顾良在原地踟蹰好几步,最后深吸一口气,顶着精神走向前,整个人坠在椅子上,问,“怎么会这么突然?”
“突然吗?”桑秋尊者状似疑惑地反问道,“周老日渐衰弱不已是好几年的事情了吗?他如今故去,怎么就突然了。顾良,我为何让你提前离去?不就是想让周老在最后的一段时日里,余得几日清闲吗?反倒是我想问你,为什么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周老还活着、觉得你再回来时还能见到周老?”
顾良沉默不语,此刻无需内视,他也能感到心火在不断卷动。他逐渐伏下身子,心思翻涌好几阵。良久之后,顾良抬头看向桑秋尊者,苦涩地挤了挤表情,想露出一个苦笑,最终却没成功,只是道:“宗主,我有股负罪感。”
“说说。”
“周老待我如至亲,我此刻却……过于平静。”顾良躬着腰,伏在桌子上,看着桌面上的灰尘,低声道,“归来时我没瞧见周老踪迹,心中已有两分猜测,却没多少哀痛,只是觉得理所应当。看到周老空房时,我才心情震动;我来问你、来质问你,也只是为了作秀给自己看,实则并无过多不信,只是我不想自己成个无情无义、成个师长故去却不受影响的白眼狼……就连、就连宗主你此刻平静地坐在我身前,我也因你比我更平静而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尚且有情有义、觉得修士面对生死就该如此、觉得——”顾良低下脑袋,将额头抵在拳头上,“觉得此事可以翻篇了。”
桑秋尊者平静地看着顾良,并未言语。他知道顾良是个极重本心的人,不会轻易地欺骗自己。但桑秋尊者同样知道顾良是个有分辨的人,不会在一点坎坷上驻足不前。桑秋尊者等了一阵,估摸着顾良已经平静下来,才看向远方天空,静静道:“修道修的是天地自然,修的是理法天道。生死自是天道,有生则有死、无死则无生。修行久矣,自然对生死就看得透了,心里的波动自然也就小了。”
桑秋尊者说罢,顾良抬起头来,问道:“周老的墓呢?”
“树林里。”桑秋尊者努努嘴,顾良站起来,沉默着朝林中走去。桑秋尊者看着顾良,心中略有些宽慰。
这小子心境上的长进虽然小,到底却也还是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