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半降鬼(1 / 2)
刘秀才真的有救吗?
走在前往主殿的路上,顾良不自觉地问着自己这个问题。虽说他从未见过鬼魂,可刘秀才那病入膏肓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没得救。
还是尽早把他送去鬼界吧。顾良暗叹一口气,赶往主殿。主殿中聚集着众人,原先放置蒲团的地方都变成了桌椅,桌上放着茶点。沈观主与刘举人在殿首主座,交换着对诗文经典的看法。一问一答之间,引来众人声声喝彩。分明是场思学雄辩,顾良却听得心烦意乱,恨不得这论道赶紧结束,可惜天不遂人愿,这场论道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夜色都降临了许久,殿内论道才结束。
沈观主送走了刘举人,又散了众人,回到南房时,看到如雕塑般安静候立在门侧的顾良。沈观主站正,朝顾良行了个道礼,问道:“小兄弟有事寻我?”
“是。”顾良点头。
沈观主见顾良似乎不愿多说,便主动道:“进屋内一叙,如何?好歹明亮些,也能避避晚风。”
“也好。”
“小兄弟进来吧。”沈观主推开房门,进屋点亮了蜡烛。他见跟进门的顾良已关上房门,正准备烧水倒茶,却听顾良道:“沈观主不必烧茶了。”
看来是有急事……有急事为什么还要等到现在?沈观主心中疑惑,等待顾良的下文。
顾良没有墨迹,直接开门见山道:“沈观主是修士?”
“是,我——”
顾良举起手打断沈观主,再道:“刘秀才是阴魂。”
“是。”沈观主已经明白了顾良想问什么,直接答道,“他是个好孩子,一直说要考取功名孝顺父母、要做官造福百姓。而且他似乎忘记自己已经死了,也无害人之举。我便动了恻隐之心,没将他送去鬼界。”
“阴魂滞留在阳间会遭阳气侵蚀,最终失去人性与理智,对他人进行攻击。”顾良对沈观主道,“不管他知不知道自己死了,侵蚀不会停止。而且,他自己已经发觉不对了。”
沈观主想说些什么,抬眼看到的却是顾良没多少坚定却古井不波的眼神。他有些不忍,又找不到反驳顾良的话,最后只能妥协道:“该是时候送他去鬼界了。”
“现在便走吧,他还说要见你。”顾良说完,没给沈观主反对的时间,当先推门走了出去。沈观主看着顾良幼小的背影,有些发怔。
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两人走到刘秀才房前。顾良回头看了眼沈观主,对其点点头,遂推开房门,看见坐在桌前的刘秀才,随口问道:“你怎么又下地了?我不是叫你在床上好好躺着吗?”
刘秀才没搭理顾良,只是痛苦地抬起头看向沈观主,问:“观主……我娘来过观里,是吗?”
沈观主犹豫一阵,看了眼没有动作的顾良,最后点头,“是。”
“是出什么事了吗?有人病倒了?可我为什么还在观里?”刘秀才目光发直,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沈观主,“有人病倒了,是吗?是谁?谁病倒了?”
沈观主后退一步,不忍地移开视线。顾良看着刘秀才身上混乱的紫雾,劝慰道:“别想那么多了,先去床上躺着吧。你不是还要考功名吗?赶紧休息吧,病养好了还要念书呢。”
“不……不!别想糊弄我!”刘秀才一颤一颤地转头看向顾良,忽觉顾良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便改变了前进的方向,一步步朝顾良走去,“谁病倒了?是……是我?”
“不、不……不!”刘秀才的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脑,有妖女、有病榻、有灵柩……
刘秀才胸口的紫雾沸腾起来,面上的黑纹也变得狂暴。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撞歪了桌椅,最后自己倒在地上,蜷作一团。他拼命地朝地面挤着身子,似乎想把自己埋进地里,或者说,仿佛大地深处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召唤他。
刘秀才的身子抽搐着、蜷动着,仿佛一个发了病的癫子,将地上的一切都搅成一团乱麻。他的衣袍上已满是尘土,凌乱地拧出褶皱。顾良看着刘秀才,迟疑间上前一步,又被刘秀才的动作惊了一跳,往后退了退。
“不,我没有病倒!我还要念书,还要考功名,我还有爹娘!我没有病倒,我不能病倒!我——”
刘秀才低语到一半,忽然不动了。他直勾勾地看着顾良,本来有些瘦弱的面孔变得狰狞,紫雾与黑纹都静了下来。
他失智了。
在这个瞬间,刘秀才忽然张牙舞爪地朝顾良扑了过去。他身影如风,但顾良自进房间后便一直在戒备,暗暗运起疏影步,自然不会被刘秀才抓住。这样狭小的房间中,格外适合疏影步的腾挪闪躲,沈观主本想上前帮助顾良,却发现顾良面对刘秀才不要命的撕咬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心下的慌张减轻几分。
顾良在屋中借住桌椅床铺与刘秀才周旋,又瞥见一旁准备支援的沈观主,先是脚步一蹬便踏上桌子,再瞅准刘秀才扑来的瞬间向后一跃,翻身在墙上一点,稳稳落在地上。刘秀才扑倒在桌上,刚想起身再寻顾良,沈观主顺势迎了上来。沈观主稳稳地压住刘秀才,与其缠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