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弯·钟萋(12)(1 / 2)
那日许嫣来找她时,她还没想到在许嫣那小小瘦弱的身躯里会有这般坚决的想法;也没有想到在许嫣的心里,她已然计算了许多东西。
钟萋那时便有些自惭形秽,她和许嫣相形见绌。
她有着比许嫣好上太多的家世,也要比许嫣获得更多的关照与疼爱。可就在许嫣绞尽脑汁思索着为自己谋一条生路,为泽阳城和她可能有同样遭遇的女子谋一条生路,甚至不惜打算以身涉险的时候,她还在思考何为“爱情”二字。
钟萋觉得自己应当是算不上一个好友知己的,否则许嫣怎么会在碰壁失意之下才来找到自己呢?纵然这之中还有许嫣自己的原因在,可自己却也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这让她觉得十分挫败。
可在许嫣终于找到自己之时,她才终于有了实感。她也是可以帮得上许嫣忙的!
许嫣的计划实在太过于简单,也没为自己留下足够的退路。对于那个恶贯满盈的王老爷,钟萋不是很在乎他的死活;甚至在许嫣提出想要对对方狠下杀手的时候,她还十分惊讶于许嫣的魄力,是那般勇敢,那般坚定。她只在乎许嫣能否在这样危险的境地下全身而退。
可是在许嫣的话里,钟萋又明明白白地听出了她的向死而生。
她顿了顿,拽着许嫣的袖子:“阿嫣,你为何从没想过自己的生路?”
许嫣闻言笑笑,抬头看向头顶的流云。流云飘渺而过,自由随性,她看向流云的目光是那般缱绻羡嫉:“萋萋,我只是个普通女子。那王老爷坐拥大宅与上百仆从,若我真进了王府,哪怕顺利手刃王老爷,可我又能有几分胜算能从那深宅大院中全身而退?更何况,若我杀不掉他呢?我的结局或被送官,或被斩杀。可你知道吗萋萋?我不后悔,也不后退。哪怕我此时已经明白,要往这一路去,我便没给自己留任何生路。可我知道,我这样做是有意义的。”
钟萋听了她这番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随便一张口便是酸涩的苦味:“阿嫣,你不要担心。”她伸手握上许嫣的手:“我做你的后路,哪怕你说你这一路与送死无异,我也陪你。我为你挣出一条生路。”
许嫣听着钟萋的豪言壮语,不似她平常安慰的话语温软平和,坚定如她的想法。
钟萋曾给许嫣说过很多次“我带着你跑”,直至此次,她却不说这样的话了。许嫣想做的事情,她去陪她;许嫣没能料到的一切,她帮她想;刀山也好,火海也好,她都陪许嫣一起闯。
在许嫣原本的想法里,她会坐上王老爷派来接她的那顶小轿。匕首短刃想来都是带不进去的。哪怕带进去了也会有丫鬟拿走收去。如此,便需要一个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可以杀人的工具。
其次,在许嫣的计划里,她没想着自己能够活着走出王家,自然也没查探过王宅的内部结构。而现在钟萋想要帮她,这一点自然不可忽视。而熟悉王家的宅子便成了必要的事情。
而最后,便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若许嫣刺杀成功,她需要平安从王宅全身而退,要保证这一路上她不遇到任何王家豢养的打手下人,也是个极大的问题。可若是许嫣刺杀失败,便是下下之策,她得想办法闯王宅救人,有极大的可能还需要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之下逃离。这是最困难的一点,也是必须注意详细计划,不能出现差错的一点。
好在,她们还有时间,还有两年的时间足够她们去查明白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安排好这其中所有的计划。
钟萋想着匕首短刃没法明着带进王宅,那么或许藏在里衣里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可随即许嫣便否决了这种可能性,且不说进了王宅首要必是沐浴更衣,若抛开这点不谈,藏在里衣里,刺杀之际如何拿出也是个麻烦。
可那些譬如细针之类不易察觉的武器却又没法保证一击毙命。许嫣虽学了几分医术,对“毒”一字却还未曾深入。集市上也不太可能会买到立竿见影的毒药。用毒一法也只能搁浅。
钟萋这才觉得自己过往被爹娘和师兄弟保护得太好,以致于这时要想一个万全的杀人法子也是挠破了脑袋也思考不得。这种颓丧感直至某一日她在阿娘孟惠儿发间看到一支簪子。
那簪子上缀小粒珠玉,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许是钟萋的目光太过于灼眼,孟惠儿转头的时候便看到钟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可那目光却又微微上移,孟惠儿斟酌了一刻,便反应过来。
她朝着钟萋温和一笑:“怎么?这是想要簪子了?”
钟萋却摇摇头,认真看她:“阿娘。您发间的这簪子能否给我看看?”
孟惠儿虽有疑虑,她心目中的女儿似乎并不是这般在意这些个亮闪闪的漂亮首饰,可她随即又想到钟萋再过两年便也要及笄了,女儿家心思敏感细腻,若她喜欢,自己便也帮着她看看买些她喜欢的也不错。
可钟萋下一刻却又好奇,她仔细打量了手中的簪子,尤其是尖端。普通的簪子虽然尖端尖利,可却也很难用于刺杀行为。可它却又是那般自然那般不引人注意的存在。
“阿娘!簪子是否能够置人于死地呢?”
钟萋的话在孟惠儿听来颇有些石破天惊的意味,可细细想来,孟惠儿又觉钟萋自己思考了许多。
她从钟萋手上接过簪子,神情恬静:“那萋儿觉得呢?”
“我觉得是可以的,可方才看了阿娘您的簪子,它好像只是个漂亮首饰。”钟萋此刻还在思索。
“那萋儿有没有想过,及笄的女子,嫁人的女子。她们头上都会有许多漂亮簪子。那些簪子大多都是这样的,那是为什么呢?”
似是没料到孟惠儿的话,钟萋一顿,随后才自然而然:“应当是怕误打误撞划伤自己?”
孟惠儿笑笑:“是这样但也不完全是这样。”
她指着簪子上某一处连接处给钟萋看:“萋儿可知道制作簪子的都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