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人生（2 / 2）
我笑了笑，看看阿福。
“这是我模拟的。”阿福淡淡地说道。
“发什么疯。”
“真的，这里的人都是npc，我来模拟给你看看。”
“你来。”
“那边那个老哥。”他指指有个穿着斑马色调短裤的老哥，“待会会去那边的垃圾桶用手翻吃的。”
我不信，就那么看着，然而那人并没有起来的意思。
这时候斑马线上走过来一对男女，那女的比男的老上一些，但两人挽着手，朝这边走过来。
“你先说这对母子吧，他们待会去干啥。”
“不是母子，男的是鸭来的，他们待会去开房。”
我白了他一眼，那对男女走了过来，脸在路灯下亮了一下，这女的比我想象中的老，男的更年轻，似乎只是初中生，只是个子长得高。
他们走进旁边一条巷子里面，我为了证实阿福的话，小跑过去，看着他们。巷子里很昏暗，只有一个个门顶上那一粒粒小小的门前灯亮着，发出比萤火虫亮一点的红光和橙光，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看到他们在移动，他们在旅馆的招牌前停下，两个人齐齐看着我。我动作并不大，或许是我一动不动的凝视引起他们的注意。外边街上路灯很亮，说不定他们连我的表情都看得很清楚。过了一会儿，那女的不再往这边看，先进去了，伸出手的把那男的也拉了进去。
“怎么着。”
“太暗了，没看到。”
“这个呢。我瞥了一眼穿着拖鞋从我们后面经过的女的。”
“这不简单，九成是去小卖部。”
然而那女的直接经过，甚至都没有看小卖部一眼。我冷哼了一声，阿福什么也没说。这会儿那斑马裤男起身了，他走到了草丛边，找了半天，拿起来一根棍子，走到垃圾桶边翻找起来。
随后他低头吃着什么，躲在树荫下，没看清楚，但是咀嚼声很大，大过车声。
我什么话也没说，阿福什么话也没说。过了一会儿，阿福躺了下来，“生活就是一个游戏，我们都是npc。”
“你之前说过很烂。”
“对我们来说是的。”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没钱充值。”
“虽然你这么说我还是会玩cf的。”
“随便你。”
我和阿福最后还是回到了海新大酒店，上次我和老高睡觉的地方，我用手指动了动卷帘门，哗啦啦，只觉得熟悉，阿福什么也没说，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阿福忽然跳起来，我看着他，他说了句，睡觉之前先做操，喊口号。我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直接就在马路边跳起来。
“一二，一二，一二，一二……”
我叫他别那么大声，吵到其他人，他不管不顾，做着像是中学生校操一般的各种动作，就这么在那黑暗中和一辆辆车灯驶过的亮光中跳了大约十五分钟，然后蹲下来，目视前方。
就在我以为他要消停的时候，他忽然又双手撑地，喃喃说道，“心有杂念，再继续五十个俯卧撑。”
“一二一二，一二一二……”、
翻了个身，睁开眼睛，阿福坐在路灯下，旁边是空荡荡的马路，以至于在我神志不清的时候以为他是坐在马路中央，在看了好一会儿后，我不确定是不是他，扭头有些艰难地看了一眼头顶上方，只有空荡荡的卷帘门。
打开手机，屏幕的亮光顿时让我把手机倾斜到一边，夜里三点多钟。一阵凉风吹来，安抚着我有些粗重的喘息声，我站起来，朝他那里走去。
他真的是坐在马路中央，我双手插在口袋，有些愕然地看着他，远处有车灯照过来，他朝路边走来，“可不是我吵醒你的。”
“我没说是你吵醒我的。”
他面色平静地站在路边，凝视着轰隆而过的货车，车厢的摇晃，轮胎的摩擦，栓子与金属壁的碰撞，发动机的轰鸣，全部在通过的一瞬间倾泻下来，在那之后一切又恢复寂静，我的魂似乎也随着那轰鸣声远去。马路上只残存着一点热浪的痕迹，不久也消散全无。我回头看着从那一头到另一头，贯穿了好几个路灯与阴影的一整排躺着的老哥，一动都没有动。
“你刚才在干嘛。”
“什么刚才。”
“就刚才，你跑过去那坐着。”
“我只是想体验下坐那是什么感觉。”
“发疯啦？想找死？”
他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掏出一根点燃，抽了起来。“我很少抽烟的。”
“睡不着？”
“也不是，不想睡。”
“为什么。”
“不知道，你不觉得，现在大家都睡了，这段时间有点特别。”
“我看你是通宵惯了，生物钟混乱了。”
“我也不知道，就感觉现在，整个人是自由的。”
“那你以后别上网了，会自由得多。”
他回过头朝我笑笑，“所有人都睡了，连老天都睡了，没人能操纵你了。”
他叫我过去，我看着他快要被两边的路灯所包裹，觉得他是发神经，但又不想被他认为是胆小，于是骂了他一句，开始往回走。
“你不来吗。”
“我困了，回去睡觉。”
“你不想体验那种感觉吗。”
大半夜的马路并不像我想象的是燥热的，而是冰凉，夹带着一些坚硬和粗糙，略微挪动屁股的时候，薄薄的裤子下方有明显的颗粒感在撕扯着皮肤。阿福像一个烟囱似的不停地喷出烟来，然而我丝毫没有闻到烟味，被马路那不断灌过来的风一下子给吹散了。两边照射在不变的柏油路上的路灯一直往前延伸，越来越狭窄，以至于最后看不到任何的光亮，盯久了我会疑惑，对面真的是马路吗，还只是一个无尽头的黑洞。
“吹一晚马路风会不会感冒。”
“你睡那里也是吹一晚风，没见你感冒。”
尽头黑暗的圆点出现一团亮光，仿佛是空间一下子被扩张开，那两道光有些扭曲往这边扫过来，我赶忙站起来，朝路边走去，阿福在我身后慢悠悠地走着，那车从我们身后呼啸而过。
我不等他走过去，自己先跑过去坐了下来，马路的尽头又缩成一个小黑点。阿福扔掉手里的烟头，有些变形的烟头蜷曲着，一连串白色的烟显眼地飘荡着，没升上多久便被风吹散。
又一道光朝这边扫来，我故意起得比阿福慢一拍，在他离开马路的时候，我还慢悠悠地往路边走去，我能感觉脚底的震动，但步伐却不可控制地保持着。那辆黑色的轿车速度慢了下来，它离我不到半米的时候速度更慢了，驶过我们面前的时候，车窗摇了下来，驾驶座上老哥脖子挂着一条大链子，满脸是汗，盯视着我们，里边那个皮肤白皙的女的脑袋往后仰着，想透过车窗缝隙看清楚我们。
“操你们妈的！”那老哥吼道，汽车呼啸而去。
我和阿福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