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财之道（1 / 2）
“身上起鸡皮疙瘩了。”
老高回头看我一眼，笑着吐出一口烟，“没事。”他又回过头去，似乎还保持着笑容，把烟雾喷向别处。
我摸着手臂，皮肤上的点点一时半会并不会消散下去，反而因为我的触摸而更多地浮现出来，像包上了一层软壳。我急促地喘着气，身体有些缺氧，却不停被从巷子口灌进来吹得放在旁边石头上被几盒肠粉压着的透明塑料袋猎猎作响的风打断，老高叫我吃早餐，我感觉到胃里堵得慌，被什么撑住了，什么也吃不下去，同时又不断闻到肠粉的香气。
“要不换个地方？”
“不用，再吹一下，整个人就醒了。”
“怎么会这样。”他瞥了一眼我的手臂。
“可能是通宵过后，身体有点虚。”
“没睡够吧。”
“有可能。”
“要不要来根烟？”
我想抽，但还是摇了摇头。不仅是手臂，胸口的鸡皮疙瘩也都浮现了上来，到脸部，到头顶，忽然头皮一阵发麻。那之后，整个人似乎也就清醒了许多。
老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有规律地一直拍我的手，一直把我拍醒了，我有些局促，头在电脑椅上扭了几下。我想叫醒旁边的满哥和阿福，满哥像是睡死了过去，阿福则是睁开眼睛后又闭上。我只好跟着老高往外走。
网吧的过道经过一晚通宵后乱了不少，饮料盒、塑料袋、拖鞋、槟榔还有带着线的耳机，我跟在老高身后小心翼翼地穿过去，这个点网吧一片寂静，偶尔能听见稀疏的键盘声，正因为如此，反而能听到所有主机一起运行的嗡嗡声。阿杰在前台趴着睡着了，电脑的亮光照在他被头枕着的手臂上。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的天依旧没亮。
“老高，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到了门口，我的喉咙才不连贯地吐出这句话。
“没有，我就是起的太早了，想过来找你们。”
天慢慢透亮了，不时有早起的三和老哥走过，他们背着手，经过看看吃肠粉的我们，又看看剩下的两盒肠粉，我们吃完打算走的时候，有个老哥跑过来找老高，他身高差不多一米六，鼻翼旁边有块黑点，像是胎记，身材瘦削，形貌有些猥琐。他像是有备而来似的，靠近后就给我们各发了一支烟，我怕说不会抽被瞧不起，顺手就夹在自己的耳朵上。
聊了一会，老高调侃说你也是个老三和了，怎么还会去中介机构，黑痣哥笑了笑，说自己常年在网吧，黑白颠倒，早上起不来做白班，晚上又要通宵，所以索性去机构那里找吃的。
“所以，你是跟他们是有啥问题。”
“那个黑心中介，一开始就说去工地，一天15，连续干满七天就可以发工资，我干满七天以后，中介说原来谈好的15不算了，只能给9。”
“那边给出什么理由。”
“什么理由，随便给一个什么理由，不就是想赚黑心钱。”
“我知道，那他们怎么说的嘛。”
“他们说工地那边说我干活偷懒，看到我抽烟，妈的休息时间不能抽烟吗，就要扣我工资，一天扣六十，我他妈一分钱没拿，在那里吵了半小时，他们直接叫了保安。”
“兄弟，你来找我你要说实话，你确定你抽烟是在休息时间抽的？”
“是，还有跟另外一个人一起抽，他不是中介介绍过去的，走的时候拿了16，他拿多少我不管，但是同样抽烟，凭什么我被扣，肯定是他妈黑心中介在里边赚钱。”
“那要是正常抽烟的话，工地怎么会跟中介讲你这件事。”老高疑惑地看着他。
黑痣哥的一时语塞，“他们想贪钱啊，两边分钱啊。”
“也是。”老高点点头，眼睛看着地面。
“到时候就算把多出来的钱全部给你们也没关系，我其实就想要出一口气，看不惯这些中介赚黑心钱。”
老高最后还是点点头，答应帮他这个忙，不过要收2做辛苦费，“主要是给我一些兄弟，我不要你的钱。”
黑痣男说了一些好话，走了。
满哥和阿福两人在水龙头旁边，一把接着一把地接着水搓脸。阿福还好，估计是通宵惯了，没多久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插着口袋站着，满哥头上的头发很多都粘连在了一起，接一瓢水要漏掉半瓢，盯着手里的水看半天，旁边水龙头的水却一直在哗哗流。
老高似笑非笑地倚在一边，趁满哥洗脸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阿福把肠粉放在抵着墙的大腿上倒酱油，因为肠粉差点滑落而把酱油撒了一地，却不妨碍他三两口就把肠粉扒拉完了。
“我估计是还有什么把柄被抓到，不然中介不会扣这么多。”老高淡淡地说道。
“管他呢，能帮就帮，帮了还能捞点。”
“我们几个分？”老高笑道。
满哥抬起头来，头发几乎没湿，他看了我们一圈，“算我一个吧。”
“也算我一个。”阿福淡淡地说道，眼神却很认真。
“你呢？”老高看着我。
“我要不就算了吧。”我尴尬地笑笑。
“那到时候没钱分的哦，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们今晚吃好的。”
“没事，没事。”我摇摇头。
“我们几个还有点发憷，起码要一个放风。”满哥瞥了我一眼，“要多叫两个人。”
“你叫得到吗。”
“我负责去叫吧，不过不是打手。”满哥笑笑。
“哎呀，不用打手，去壮声势就行。”
“你就负责放风。”满哥拍拍我的肩膀，“读书人来的，不动手。”
老高笑了起来，“那好，读书人就负责放风！”
他们三个人答应加入进去了，说实在的我不是担心打起来，而是害怕事情闹大派出所过来抓人，我可不想进派出所里去。
我和老高还有阿福到了那家中介的马路对面，面前横亘着一道道斑马线。那家店已经开了，里面穿着制服的员工正在打扫卫生，我又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深深的巷子，直直走多久，在哪个巷口拐几个弯会走到白宫，再走多久，过了几条巷子，会走到理发店。
“要是我们没按约定过来和那黑痣哥碰面会怎样。”
老高笑笑，“没事，别怕，到时候你负责放风就行了。”
黑痣哥过来了，显得云淡风轻，同时表情多了一些冷漠。满哥带了两个人从同一侧过来，一个是黑乎乎的，高满哥一个头，身材壮实，另一个则是瘦高个，脸色有些煞白，看起来像是没睡醒，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
“嚯，兄弟，你脚怎么了。”老高说道，只见那瘦高个穿着拖鞋，一只脚还缠着白色的绷带。
他笑了起来，本来就小的眼睛眯在了一起，带着一些腼腆，“前几天去工地，踩到钉子了。”
“没事，反正就是去壮一下声势。”老高瞥了满哥一眼，就向马路对面迈去。
我们不是在往前走，而是那斑马线在不停地倒退，它一条一条地倒退着，于是我们被推着前进。斑马线会发光，发出的白光映照在了我的脸上，一阵一阵的晃眼，我注意到他们的脚步都没有变慢，眼前的玻璃门和里面打扫卫生的制服人员的声影越来越清晰了。
当他们一群人踏进店里的那一刻，玻璃门被推开了，我的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紧张地看着来往的人群又看向那闭着的玻璃门，我离那家店有好几米的距离。当街上来往的人不再那么值得注意后，我慢慢地向那家店挪去，想听他们在说些什么，里面出乎我意料的安静，似乎双方都在心平气和地讲话，唯一能听到大点的声音就是那个黑痣哥的说话。
街上开过一辆警车，红蓝交替的光有些炫目，似乎盖过斑马线反射的白光，从来的那头，到去的那头，我的小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绷得紧紧的。
双方的交流虽然平静，但是花费了很长时间，眼看一个小时结束了，他们还没有从里面出来，我在他们的门口坐着，我已经站累了，不时地望向里面，他们双方似乎都嚷嚷着打电话，去证实一些什么。
“你在这坐干嘛不进去坐。”
玻璃门被推开，差点碰到我，瘦高个从里面走出来，他包着白布的脚先伸了出来，轻轻踏在了台阶上，再迈开下一条腿。
“算了，不想进里面吵架。”
“也是，我也看烦了，基本不会打起来，出来抽根烟。”他叼着一根烟抖动着，还向我递来烟盒，我摆摆手。
“什么时候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