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无忧花开,她又回来了(1 / 1)
若每个人都有一段想要忘怀的前程过往,那么比岸确是那个想要永远记得的异类。
“肃,您今年芳龄几许?”小包翻阅着神仙的大族谱,感到难以置信,若是纸质的书册,想必得堆得比他高得多得多。仙谱上记载着得数到天荒地老的神仙名字。粗略得算,没个上亿,也得有几千万的神仙。照肃的意思,这还是能排得上名次的神仙才能留名,还有许多没能留名的。
因着创世至今年头已许久,大多数神仙不是早已归于天地,就是投身于六界轮回,不再待在天界享那孤清的虚名。唯有最耐得住寂寞的那些神仙才能岿然与九天之上,不问凡尘。
“如此算来,我与穆应有二十几万岁,具体是多少,也得翻翻命簿才能知道。以后你便知晓,活到这个年月,便不会去计较岁数这件事情。”肃难得正经得与小包聊天。
“若真活那么长久,岂不是十分无趣?怪不得,许多神仙要离开天界。”小包说得甚是轻松,仿佛做不做神仙都能由得自己做主。但世事往往没那么尽如人意。
“怕便是这几日,那位就要来访,不知这一次,比先生是否能说得动她。”肃与穆坐在无忧树下,看着天河中隐隐闪烁的金光像是预示着什么。
“肃,你可曾怪过比先生?”穆的问题恰巧也是肃想问他的。
肃捧起青色的小茶盏,吹了吹漂浮在面前的茶叶,他没喝上一口。便抬头看着穆说:“你当知道,我们究竟是谁?”穆点点头,看向远方陷入了回忆。肃接着道:“我与你心中想的相同,但这些年下来,眼见着比先生他如此。当年的那些事,也只能怪阴差阳错,世事无常。”说罢,他们相对无言了许久,穆从袖中抽出一直碧绿的玉笛开始吹奏起来。和着他的曲声,天边的云霞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黑直至散去,天色阴郁得使人窒息。
“肃、穆!你们在哪儿?”小包年纪虽小但一向沉稳,今日却慌慌张张,完全显露出与他外形相符的气质来,实属难得。他急忙冲向起居处,却在回廊上撞见了同样急匆匆的这两位。
“怎么了?有话快说。”肃神情紧张得问道。
“无忧树,还有天河。”小包还未说完,肃与穆见情势紧急,便顾不得太多,直接用了仙法挪到庭院中。无忧树,仿佛是在刹那间长出花苞,下一瞬便全部绽放,再下一瞬花朵绽放到极致便纷纷落下,像是被吸引盘旋着坠入天河。如此往复,无忧花开了落、落了开。那天河,也不寻常,平时与人无害的小河,仔细望进去,河面下暗藏汹涌,又是眨眼功夫,整条小河晃了起来。河水渐渐脱离地面,向空中涌去,左右拍打着,一浪高过一浪,肃穆施了定术来平息,却收效甚微,他们知道这意象是伴着那位而来,但这一次却比往常的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
比岸像是匆忙不知从哪处赶来,他未束髻,只挽了发,他站在凉亭顶上面对天河,单手捻诀。落入天河的无忧花被提了出来,浮于最上。比岸右手轻轻折下一根乌丝,再用灵力将其推至无忧花中,那根发丝瞬时散作无数金光沾染在无忧花上,直至无忧花化作金光再次坠入天河,比岸在远处施法,天河中心产生一个漩涡,拖着河水与无忧灵力返回河床,虽然河水不再涌动,但河中的金色光芒却比平日里耀眼了千百倍。
看天河终归平静,比岸一个转身便消失了。肃穆当然知道他去哪儿了,能让比岸如此慌忙的,世上也唯独一人。因为能与无忧树共鸣,又能掀起天河的人想来也就一人。
魂境第一层的会客厅中,坐着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高挑纤细的女性。她是由比岸亲自引到内室,肃穆来时,用法术换了西装,而比岸却身着一件墨绿色长衫,那种绿绝不是让人产生生机盎然之感的绿色。那近乎于黑色的墨绿色,是压抑、是冷静、是近乎克制的沉默。
“你们好,请问,这里是?”偃月坐下来有一会,对面这位穿着长袍的男子盯着她也看了好一会儿,他虽看上去不像登徒浪子,但那灼灼的目光,也是看得她稍有不适。她再回头看看站在那儿一声不吭的两个人,想总不能一直这么不说话吧。
“这里是魂境,是天界与人界的交汇处。”比岸比之刚才在二层时要镇定许多。他接着道:“能够为凡人解决一些他们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比岸看着眼前这几十万年未曾改变过的容颜,心中不知是痛多一些还是幸多一些,他接着道:“你曾是天界的一位女神君,与此处颇有渊源,方能寻得进入,近来是否有什么不可解决的问题?”
偃月想什么女神君,女神经差不多。这人说得有些玄乎,还非常得咬文爵字,这时候感叹一下平时古书诗集没白看,这时听着倒也不觉得非常怪。
偃月想了想道:“不可解决的事倒是没有,不过最近的确为了一件事心里挺乱的。”这时,偃月也盯着比岸瞧了瞧,然后继续:“说到这儿,你与他。。。不对,应该是他与你是有几分神似,不过,我想你应该岁数不小了吧。”偃月自言自语,后面这句极轻,但比岸怎么会没听到。
偃月振奋了一下精神,继续:“事情其实很简单,我下周就要举行婚礼了,而且势在必行,并且我与他轻易不会分开,很可能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因为说起来,我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比岸听到这,收敛起炙热,眼底蕴起深邃的雾气,肃穆在旁都能感到寒意。
偃月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但是,我对他始终没能达到普世价值观中所说的爱。”偃月似是稍微回忆了过去:“并不是说我的未婚夫不好,相反,他算得上是非常优秀的一个人。我想,这应该是我长久以来一直存在的问题。我这个人从小就挺淡漠的,亲情、友情都极少有那种浓烈的感情。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天生性格有些缺陷。其实,我们两个家族好几辈以前就是世交,我与他也能算是指腹为婚。但他大概上中学时全家就移民了,而我一直留在国内。前几年,我父母出了些意外,他就代他父母回来探望,这大概是我们成年之后第一次相遇吧。后来,指腹为婚的玩笑话就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即将成为现实。”